散文:梨花雨

北雁

散文:梨花雨 北雁 暮春時節(jié)，春草芳菲，一園梨花開在青青村郭之外。陣陣風兒吹過，片片花瓣飄落，潔白的梨花雨紛亂地灑向紅塵，沒入泥淖。 前幾日，我驚聞你已永遠離去的消息。一時為之愕然，繼而驚嘆悲哀。這些年來，你明明一直在滬上安然生活著啊…… 我信步于阡陌，佇立在園前，習慣地摸出香煙點燃。一縷青煙從指間裊裊升起，舞動著婀娜的身姿，轉(zhuǎn)眼消散于潮濕的空氣中。抬頭望去，天光迷蒙，濕漉漉的云靄低垂。 雨絲悄然飄落，輕得仿佛怕驚擾沉思的人。梨花瓣混著雨滴無聲墜落，像一場遲到的告別。 韶年往事，稍縱即逝，卻始終未曾散如煙。園墻的轉(zhuǎn)角，曾是你我幽約之處。 記得那年冬日，我剛從縣城培訓歸來，你約我在此相見。“我不管你家條件好不好，我就喜歡你。”你的話語讓我心如鹿撞。年輕的血脈在皮膚下奔涌，我確信那是上蒼賜予的緣分…… 我們天真地相戀了近兩年光陰。某個秋夜，我主持完團支部會議走出隊部，你已在門口等候多時。還是在那道園墻下，你逼問我一個無法作答的問題。我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家人的意思，你垂眸說是兩者皆有。 我何嘗不想掙脫命運的枷鎖？何嘗不愿許你未來？可那時的我，連自己的前路尚且看不清，又怎敢輕諾你家庭的期許？ 既然給不了你想要的未來，不如還你自由。就像放飛一只雛鳥，任其投向更廣闊的天空。你轉(zhuǎn)身離去的那個秋日，落葉鋪滿了小徑。你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化作記憶深處一道潮濕的剪影——那是我惘然若失的面容，和你決然遠去的身姿。 此后經(jīng)年，我不敢觸碰那個灼心的“愛”字。夏夜你牽著我走過的田埂，月光下交疊的身影，你曾經(jīng)對我有過的笑貌話語，都成了扎在心底的細刺。稍一回想，便是綿長的隱痛。 后來我有了自己的路，也有了攜手人生的人。可偶爾在夢的縫隙里，仍會見到你年輕時的影子。 這世間多少相識相知，終究走不成并肩同行。我們一邊微笑哭泣，一邊走向各自的衰老。不知那些沒有我的歲月里，你可曾偶爾回首？可曾記得那段永不再來的時光？ 梨花雨滲入泥土，被時光稀釋成霧，終將彌散于歲月年輪。那些甜蜜的、苦澀的記憶，或許本就不該長久停留。命中注定我們無緣此生，但我永遠感激，你曾那樣真摯地握緊過我的手。 今日這場梨花雨，因你的離去而格外凄迷。往事如煙，卻有一道長長的影子，斜斜掛在梨樹下，橫亙在我們無法重逢的時空里。 人生若無遺憾，何來刻骨銘心？那些年少的迷茫與唏噓，終究澆灌出后來的沉靜與成熟。 “一樹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屬何人？”我知道的，那個年代，那段青春，那個我曾真心愛過的你——都隨這場梨花雨，永遠地隕落了。 2006年暮春 選自北雁散文集《一盞心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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