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大廟的那些年那些事兒》(295)——小張媳婦兒長了“荷勒子”

大廟西街顧二哥

小張同志呼哧帶喘地跑回自己家，進了東屋才發現自己的嫂子和東西兩院的鄰居都來了，炕上地下擠擠插插的足有七八個女人，倒顯得屋子有些狹小了。 小張同志一進屋，便急吼吼地問道:“咋了，這是咋了？” 滿屋子或忙碌或閑坐的幾個人，聞聲都朝他看了過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異，眼神中的復雜情緒也各不相同，卻沒有一個人回答他的問話。 小張同志有些尷尬，撓了撓頭訕訕地硬擠出一絲笑容，對著屋里的人點點頭，然后急忙脫下鞋子跳上了炕。 只見媳婦兒臉上慘白，沒有一點兒血色，兩眼緊閉牙關緊咬，赤裸著上身，胸前遮擋了一件粗布褂子，正坐在炕上，身子兩側一邊一個婦女扶著她。 營子里的“土神醫”老賀婆坐在媳婦兒的身后，一只手沾著大碗里的水正在媳婦兒裸露的后背上“啪啪啪”地使勁兒拍打著。 眨眼間，媳婦兒的后背上便是一塊兒一塊兒的青紫，看著就怵目驚心，應該是被老賀婆手拍過的痕跡。 兩只胳膊也是同樣地慘不忍睹，除了挨近肩膀部位明顯是被棍子一類東西打過的傷痕之外，上臂處也是青紫，和后背處拍打出的青紫相當接近。 媳婦兒的兩只手無力地耷拉著，十個手指的手指蓋后側上都呈現著干涸的血漬，小張同志知道，那一定是剛剛用針扎過手留下的痕跡。 　　從小看見打針就暈針的小張同志，看了看媳婦兒的手指，再看看媳婦兒青紫一片的后背，心頭陡然顫了顫，不自覺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一絲悔意飄過。 之前還張牙舞爪毫不在乎的小張同志，此時卻慫了，滿臉的焦急之色，囁嚅著問老賀婆:“大娘，我媳婦兒要不要緊，用不用送醫院？” 老賀婆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忙活，嘴里很不客氣地斥責著:“你個小王八羔子，一點兒都不知道疼媳婦兒，你看看這臉上腫的，是不是你給揍的，還有這肩膀上，都淤青了，你真能下得去手！” “你媳婦兒這是急火攻心，長荷勒子了，不用送醫院，我老人家一出手，管保手到病除。” 聽了老賀婆的話，小張同志才稍稍放下心來，對于長“菏勒子”，他還是很清楚的，在醫學來說就是急霍亂，當地老百姓俗稱長“菏勒子”。 這種情況一般不用去醫院診治，農村的“拍打、拔罐、揪脖梗子、針扎手指、刮胸口等土法造治就非常有效。 聽著老賀婆的責罵，小張同志一聲也不敢吭，非常乖巧地下地拎起暖壺想給賀大娘倒碗水，卻發現暖壺里空空的。 　　這時扶著媳婦兒的大嬸兒也出聲了數落道:“不是嬸子說你，這事就怨你，一天天牛逼哄哄的，特別是打當了隊長，芝麻綠豆大個官兒，別人都不稀得干了，你倒漲冒起來了，天天給媳婦兒甩臉子，一個外姓人剛剛來你們家容易嗎？” 大嬸兒的話剛落臺，小張同志的大嫂子也不甘落后，接著責備道:“你跟你大哥學學，脾氣那叫個好，你要有種給外人使去，別在家里掄臉子掉腚的，打老婆算什么能耐。” 此刻屋子里論歲數年紀最大的陳老太太，一邊輕輕撫摸著小張媳婦兒身上的傷痕，一邊用手擦拭自己的眼角，唉聲嘆氣:“作孽啊，作孽啊，可憐的丫頭孩兒，你咋就遭了這樣的罪呢？唉……” 面對幾個人的責難，小張同志滿臉尷尬，想反駁老賀婆和大嬸兒吧，著實不敢，想反駁大嫂子吧，一時又無言以對，對于陳老太太的嘮叨也只能假裝聽不見裝傻充愣。 看到實在沒人搭理他，只好拎起空暖壺出了屋，到外屋點灶火燒開水去了。 可是，由于一直養尊處優慣了，家里家外的活計從來不沾手，導致灶膛里的柴火一直點不著，反倒弄了一屋子的煙。 辣人眼睛的生煙子從外屋飄進了里屋，嗆得屋里的幾個人一頓劇烈的咳嗽。 鄰居楊家嫂子氣沖沖地來到外屋，橫眉立目地罵道:“你個潮種玩藝兒，是真不會燒火，還是故意地慪煙，要是抻著我們給你媳婦兒治病了，我們馬上走。” 　　小張同志別看對自己的媳婦兒敢于又打又罵，可是面對有著母老虎之稱的楊家嫂子卻是猶如耗子見了貓，屁都不敢放一個。 趕緊從灶坑爬起來，尷尬地對著咄咄逼人的楊家嫂子陪著笑臉:“嫂子，你別生氣，我真不是故意的，你還不知道我嘛，我從小就沒干過這活，不知道咋燒灶火，嘿嘿……” 楊家嫂子狠狠白了小張同志一眼，伸手就把他扒拉到了一邊，很是不屑地斥道:“不會干就滾一邊子去，連個灶火都燒不了，還牛逼個啥，看你那個狗逼倒灶的樣，還打媳婦兒，真把你慣的，也就是你媳婦兒熊種，完蛋貨，你要攤上我這樣的試試，不把你那張臭臉擓成蘿卜絲，哼哼……” 此時的小張同志，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猖狂勁兒，一聲不吭，就像霜打的茄子，徹底地蔫兒了。 要不說呢，人啊，真就不能太老實，太懦弱，太善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永遠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楊家嫂子匆忙生著了灶膛里的火，坐在玉米葉編的墊子上，一手拉著風匣，一手抓著柴禾往灶膛里添加，動作嫻熟至極，甚至有一種令人賞心悅目的美感。 小張同志站在鍋臺邊，看著楊家嫂子在灶坑忙活，竟然傻傻地想道:“如果楊家嫂子是我媳婦兒，我會咋樣，還敢對她又打又罵嗎？” 心里這樣想著，眼睛便也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楊家嫂子，眼神中竟然蕩漾出了一種柔情。 楊家嫂子當然沒有注意到小張同志的神情變化，而是專心致志地添柴燒火。 沒幾分鐘，鍋里的水便“嗞啦、嗞啦”地響邊兒了，不一會兒又沒了動靜，只有濃濃的水蒸汽彌漫了整間屋子。 望著還在灶臺邊傻站的小張同志，楊家嫂子呵斥道:“你咋還跟個木頭樁子似的在那戳著，水都開了，不知道往暖壺里灌啊，看你那個死樣。” 雖然是楊家嫂子帶著怒意說出來的話，但最后一句“看你那個死樣”卻是讓小張同志心頭一顫，真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張同志竟然把這句很正常不過的話理解歪了，覺得是楊家嫂子在向他嬌嗔。 　　小張同志愣怔了一下，緊忙地用手去掀開鍋蓋，不防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手一哆嗦，鋁鍋蓋重重地掉在了鍋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原來，小張同志從來沒在灶臺上忙活過，不知道拿鍋蓋頂上的把柄，而是直接用手去掀鍋蓋，高溫下的鋁鍋蓋和水蒸汽便把他的手燙了。 楊家嫂子瞅了小張同志一眼，雖然明知道是因為他不會掀鍋蓋導致的，仍然不滿地嚷嚷道:“你摔誰呢，你摔誰呢？” 面對楊家嫂子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潑辣勁兒，小張同志愕然無語，把剛剛被燙得非常生疼的手放在嘴邊呲牙咧嘴地吹著。 楊家嫂子呼地一下從灶坑站起來，一把推開了站在鍋臺邊的小張同志，抄起水葫蘆從鍋里舀著開水倒進暖壺里，吩咐道:“快拿到屋里去給大家伙沏點兒茶，看看老的少的都來給你擦屁股，你以后省點兒心行不？” 小張同志呆呆地瞅了一眼楊家嫂子，然后默不作聲地用那只沒被燙的手拎起暖壺進東屋里給大家伙沏茶去了。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小張媳婦兒喉頭“咕嚕”了一聲，并且長長地呼出了一口粗氣，才悠悠地醒轉過來，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原本慘白的臉上也終于有了些許紅潤。 看到小張媳婦兒逐漸恢復了正常，在炕上忙碌的幾個人才算是徹底松了口氣。 大嬸兒扶著小張媳婦兒斜倚在炕梢的被服垛上，大嫂子則麻利兒地跳下炕，找兩個碗把剛沏好的茶來回折使其變涼不再燙嘴，端給滿頭大汗的賀大娘。 賀大娘接過茶水慢慢喝了幾口，又用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才看向小張同志，冷厲的眼神兒中盡是怒意。 大嫂子憤憤不平地說道:“你大哥回家來說，把你從爸家攆回去哄媳婦兒了，我就沒相信，還不知你那兩下子，果不其然，你回來根本就沒哄，還變本加厲地對弟妹又打罵了一頓，你說說，你還是個人嗎？” (待續) 文中圖片來自網絡，如有侵權請告知刪除。(謝謝朋友們動手關注、點贊、評論、收藏、轉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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