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走心空

巖云

陜北的十月聽起來都覺著冷，那冷那風是刻骨銘心難以忘懷的。在此之前就想著接到西安過冬，可十一回去時小住兩日，天氣尚可，最后還是打消了接的念頭。因為實在是擔心住的久了會“翻心”。又一個月后，天氣毫不留情的開始凍起來，忽一日突然襲擊般趕回去，幾乎不容商量的硬要接走，還好基本沒有太多阻力，因為心里一定想著出來會好。于是草草準備，簡單收拾一些過冬的衣服便踏上了南下的路。盡管前一天陰冷下著一些凍雨，但好在雨未成雪成冰，也幾乎沒有影響到我們的心情，一路上各自都是充滿喜悅的。談笑也縮短了距離，三百公里路程說著話就到了。西安比之陜北明顯的暖和了許多，暖氣也格外的給力，所以一回家就退去厚厚的棉衣，換上了秋衣秋褲。看的出，來西安無疑是明智而正確的選擇，畢竟不用打爐子、不用出門就串涼氣、不用出去上廁所，不用再為院里太陽能放熱水洗臉而發愁了。這樣平安無事的日子僅僅維持了一周左右的時間，情況就開始發生變化，煩躁的情緒就開始抬頭，老生常談的美其名曰:人都看見她麻煩。于是，開始鬧騰著要回到老家去:一個人眼不見心不煩。好說歹說堅持一周，回家的事又被提了出來。又好說歹說又重復提起又好說歹說，終于堅持了一個多月，最后還是爆發了:要不送我回去，要不我打電話讓來接我。“你打，看誰來接你”實在是有些不能客氣了。看來這樣的震懾遠比“慣著”順著奏效，終于從表面上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其實，平靜的背后充滿了暗流涌動。都說客隨主便，感覺是實話。可無論你問要什么都是“不要”，無論你問想吃啥都是“熱點饃，切點小菜”，也會讓人招架不住。多少回，忙活了半天，飯端上來了，一句“不餓”讓你先飽了八分。幾乎每頓飯都會拿起筷子往出撥，其實不撥也能吃完，只是成了一種習慣。有時也會勉強拿起筷子翻攪兩下“我不想吃，下頓給我熱上”就把你打發了個極為不爽。桌子上的水果零食是絕對不會自己動手拿的，除非你強硬的遞到手里，可每次都會來一句“叫娃吃嘛”。說啥都不吃不過還是有附加條件的“就把藥買上行了，老了吃這些都糟蹋了”。“吃這些有營養對身體好”“老了，吃啥都不頂事”我們小時候常常被說的“穴（斜)說順對”用在這里似乎是極為恰當不過的了，只是不敢說怕造成惹怒事件罷了。一日有事外出，著急慌忙往回趕的路上，才剛剛下午三點電話就打來了“在哪里，天都快黑了還不不回”。一日下午放學陪孫子踢球到晚上九點多，走時忘了告知導致在客廳里走來走去過了九點還不睡覺“怕是有啥事了”，問過家人才勉強去睡。一日，從矮凳上站起時用力過猛把大腿的筋給拉傷了，疼的幾乎不能走路了，可一直拖到晚上也不吭氣。后來去不了衛生間了，才說腿疼的不行。那怨氣，那不想活的勁把整個家里的空氣都搞的很緊張。說好晚上起夜叫我，可緊挨著睡也不啃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尿盆里，這時還不喊人，還好那響聲把我驚醒了。無法知道，那怨氣，那狠自己老了不中用了的情緒持續了多久。第二天一早去醫院，咋都不去，也許是覺著世界末日就快到了。強行到醫院做檢查，每走一步都很艱難，結果卻無大礙“八十多了，骨質還這么好”，就是拉傷了，買點膏藥、消炎藥回家。一日不好，怨天尤人，兩日好轉喜形于色，不聽勸解過度活動重歸于痛，三日怨醫生怨膏藥不能藥到病除，全然忘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似乎又在偷偷的打電話“我實在不想超（住)了，人家都看見我麻煩”……。不幾日，妹妹來了，邀請過外甥女那邊住幾天。看的出，迫切的心情帶著幾分逃離，就連收拾東西也是那樣的徹底。看的出是不準備再來了:過幾天我就跟著回呀。“咋回”“坐班車”“能到車站嗎”無語了。送去外甥女那的路上，火藥味似乎更大了“我再不來了”“老了要聽話”“我看你也見我麻煩哩，不過是沒辦法”“那你那時見我外爺他們麻煩不”“那時候不知道麻煩”無語，氣的人肝疼。從外甥那接回時，腿好了許多，基本可以自由活動。還好沒有再提回老家的事，因為大家都給做工作“回去太冷，不行”，“一過了年就送你回去”“好吧”也許是真怕回去冷，也許是覺得沒地方去，所以再次勉強的留了下來，接回來也就顯得很自覺也很順利。四世同堂，全家一起過年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可始終沒能察覺出一絲半點的喜悅之色。接下來每頓飯不是要撥飯菜就是要坐到一邊去吃，看的出，強扭的瓜不甜是真的。好在妹妹一家也來西安過年，互相來往著又一起竄道著去了寶雞游玩，年過得還算順當。原本又在想“一過年就回呀”，可天氣實在是有些冷，也許又想著老家的窯里會更冷，加之大家都在說回去不行，又借口說一個月后外甥女訂婚，不如到那時再回。終于有了理由和說斯，所以才沒有再鬧騰著要回。客廳的單人沙發成了永恒不變的“棲息地”，盤腿而坐一坐就是大半天成了基本不變的姿勢，口里說著不想看手里卻拿著遙控器不停的變來換去。“要活動，不然不好”“老了，子嘛都不頂事”不過只要一說去接孫子，馬上就會自覺的關掉電視，似乎一刻也不敢耽擱。沒人了就坐著客廳的沙發上，可只要兒孫們一回來，立馬就會退避三舍的回到臥室，目的就是為了省去別人看見麻煩，也免得招惹麻煩討人嫌。正月好歹是熬出來了，這下終于可以回去了。于是提前十來天就安頓買些藥“不然回去怕買不到，把那煩躁的藥多買點”“人家不給多買”“出錢為啥還不給多買”“怕出問題”一日小心翼翼的攆到臥室“我想是不是要到你舅那走一哈，不然將來我不在了你們不好用人家”，理由很充分也很巧妙。玩笑著說“將來還不知有人來沒有”“那你看，能行就不要去了”去的路上周末堵車，走了一個小時，快到時“咱返回，這么遠啥時候能到”，真的不敢反駁“不是你要去的嗎”，只好解釋“馬上就快到了”。看得出，從去到回，見到了年邁的弟弟，卻并未得到多少快樂。終于要回了，頭一天就開始收拾東西了。從家里起身到外甥的住處大約半小時路程，一路上少言寡語不知心緒如何，即將到門口時才急急忙忙說“快停車，惡心的不行了”，剛找出塑料袋就噴了出來。“不是不暈車了嗎”“上次出去就惡心翻騰，只是沒吐”“那咋不早說”“我想可能快到了”不用猜想，一定是昨晚沒咋睡。人老了心里擱不住事，每次只要有“風吹草動”，都會徹夜難眠。再說從過去抬腳就暈到后來長途也啥事沒有，所以有些大意了。回去的途中還算順利，只是不吃不喝，但怕再惡心了，但看得出心多少還是放松了一些。說實話，送回去和返回來，絲毫沒有放下包袱的感覺，反而覺得更加的沉重了許多，心里空落落的，時不時就會有“人的事不好說”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人的事不好說，不好說，不好說…………。母親把自己活成了“客人”，試想她能自在嗎，她的兒女能自在嗎？七十三八十四，去年是門檻，今年是本命，好在思維不亂腦子還不糊涂，身體尚好“我在西安飯量都大了”，也許是西安水土好吧。愿天下母親都能健康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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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走心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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