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一部厚重的現實主義官場小說力作</b></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張浩潔長篇小說《銀杏樹下》簡介</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陳興云</div> 當代中國官場小說發軔于20世紀90年代。其時,王躍文長篇官場小說《國畫》被普遍認為是新時期官場小說的“開山之作”,之后還有他的《梅次故事》《愛歷元年》《西州月》《大清相國》等。此后,誕生了一批頗有分量和歷久彌新的官場小說作家群,諸如陸天明、張平、周梅森、王曉方、閻真、汪宛夫、肖仁福、楊少衡、小喬老樹等等。迄今三十年過去了,文壇官場小說顯然已不如早年那樣如火如荼,博人眼球,能堅守下來并且經久不衰者寥寥。究其原委,我沒有過多研究和思考,但大致原因卻是明顯的,首先是隨著多元的社會生態的發展變化、反腐敗斗爭力度加大和由信息傳媒高度發達帶來的官場透明化,對普通民眾而言那種大謎團、大問題,視而不見,惑而不知,既在天邊又近在咫尺,或者“遙看近卻無”,充滿神秘色彩的官場生態已遠遠不能“今非昔比”;其次是傳媒載體和閱讀路途的多維度,致使閱讀應接不暇,普遍進入審美“疲勞”,而現實遠遠比小說更加“精彩”和超乎人們認知與想象,官場小說作為一種文學式樣并非閱讀必需和閱讀首選。加之就官場小說本身而言,其水準遠遠未能達到讀者預期,或者說缺乏官場小說異軍突起那個時代的精品力作。故而,中國官場小說由早年被“激活”而進入高潮乃至成為文壇的風景線的風光不再,步入低谷、衰落、默然或者“不可亦可”、“可有可無”的文學時代不會因哪幾部官場小說的“橫空出世”而改變。 <div style="text-align: left;"> 我市作家張浩潔先生繼在退休之年寫出長篇小說《風河清流》后,又于古稀前夕捧出了一部精心創作的反映官場生態的長篇小說《銀杏樹下》,雖然 “生不逢時”,但仔細品讀兩遍,我認為總體應予肯定,是一部具有普遍意義的反映官場原生態的現實主義的力作。<br></div><div><div><br> 作品以小文人尹遠為主線,由基層縣區入仕,再進入市級首腦機關“上書房行走”,數十年來命運多舛,跌宕起伏,雖無多大建樹,但終究也算圓滿著陸。而數十位市縣鎮首腦及其與之關聯的形形色色大小人物紛紛出場,各領風騷,各顯其手,高位者如市、縣、區黨政一把手、廳長、副省長以至國家部委副部長,低職者如機關文人、打字員、服務員、小車司機,終究不過“無可奈何花落去”,“曲終人散皆是夢”。那么他們的生活形態過程卻是有血有肉,活靈活現的,也是值得追述、記憶和思考的。尹遠由縣到市,既有偶然的機緣,又仿佛必然的命運。對其官場一生有著深刻影響的四位市委書記徐海峰、李凱、劉曉峰、何濤,以及市委副書記、市政府常務副市長、市委秘書長、副秘書長和縣區委書記、縣區長一干人等,有的與尹遠是舊識故交,有的與他是同僚新知。但無論熟與不熟,人一旦進入這個機制,則如軸輪一般無一例外地被相互碾壓、傾軋、擠兌、排斥,表現出看似有情卻無情的無奈與蒼涼的復雜況味。<br> 尹遠在政界因文而起,因文而生,酷愛文學,先后在省市黨報發表了《鐵杉的呻吟與悲哀》《山下那三座墳塋》《小車司機的話》《林河逆波》,以及大量的調研報告和政論理論文章,這些飽含心血的作品,即使他聲名遠播,有的又生出一些意外事端,這些基本鎖定了他身居官場的一生命運,甚者被領導惡言為妓女式文人,因而盡管行走于政治核心,但始終處于權力的邊緣,甚至為妻子調動工作而不得不苦思冥想,屈身求人。由此,表現出飽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儒家思想教誨的一介文人的無奈與悲涼。</div><div><br> 而落墨較重的幾位市委書記,既有對權力的迷戀與揮霍,對生活的奢侈與放縱,也有對個人履職林河的苦心經營,對他們的政治生涯的殫精竭慮,但最后仍沒有游離出因主觀與客觀的因素,或者說自身生活的不檢點和他人的授柄圍獵而傷痛離職。這讓我想起幾則名人對 “權力”的論述——“權力使人迷失自我”、“無限的權力會毀掉它的占有者(威·皮特)”,“權力和綱紀是不能同存共榮的(凱撒)”。</div><div><br> 作品中這些主要人物盡管都是在悲憫中行走,但形象飽滿,個性鮮明,生動鮮活,歷史感和時代感較強,能給人啟迪思考和留下深刻的印象。這部作品時空跨越四十余年,基本囊括了以機關文人尹遠和五任市委書記為主線的市級機關林河這一平臺的權力異化和官樣人生,并且將觸角延伸到他們的過往,以及縣鄉兩級政權機關的重要官員的為官與命運也躍然字里行間,人物眾多,架構合理,敘事舒緩平實,節奏把握較好,是一部較為優秀的市縣鄉三級干部“寫實錄”。除對五任林河市委書記的描寫外,機關智囊尹遠、李文瑞的形象也十分飽滿,這兩個人的不同經歷,不同命運,基本揭示了領導身邊工作人員的生存狀態。因為時段跨越較長,許多歷史背景如農村“社教”、“文化大革命”、三線建設、改革開放、計劃生育、招商引資都敘述得非常清楚,一些重大事件脈絡清晰,令人回味。一些基層干部在工作生活中充滿機趣和智慧,使人忍俊。這些,既是城鄉“寫意長卷”,又是現實主義圖景。 </div></div> 這部書以“銀杏樹下”冠名,把銀杏樹這一古老樹種既作為一種“道具”,又可看作是一個隱喻,“市委書記辦公樓前的銀杏樹之所以一直保持著原生態生長”,“樹頂高過五層樓房,預示著銀杏樹下的樓主的政治生涯不會停止在‘五品’官階”, “一直以來,人們對銀杏樹頂禮膜拜,無論是官員還是一般干部,都盼望來銀杏樹下做官辦差,祈求蔭護,得到升遷。”這些描述,不禁讓人莞爾,又引發無窮的思考。然而,就是這么一棵古老銀杏樹,偏偏長在市委書記辦公樓前,雖然高大,但從地面就有展枝,“展枝在向東斜爬成長到三四米高時開始向東延伸,五十厘米粗的枝干足有十幾米長,像一條巨龍騰空飛躍,成為市委機關小孩們經常在此做‘過天橋’’ ‘踩蛟龍’游戲的地方。”不僅如此,更耐人尋味的是,婁燕、吳菲、陶虹三個女人皆以銀杏樹枝為橋,在夜晚不時收到 “暗號”后,翻越窗口數次偷偷摸摸進入幾任市委書記和秘書長辦公室與之幽會,反映出她們對權力的膜拜和向往。可笑的是,居然有知情者設計將菜油悄悄倒在女人們幽合必經的樹枝上,結果被摔傷,卻無法聲張,只能暗自叫苦。這部書將銀杏樹設置為特定的“道具”,恰到好處,淋漓盡致,反映作者的別致小說架構能力和非凡的想象力。更令人嘆服的是,作者寫到,銀杏樹作為林河市的市樹在存在百年之后,卻因幾名高中學生因吃校園里的銀杏果出現早熟現象,市計生委會同衛生局讓市醫學研究所的專家進行科學論證,得出的結論是銀杏果有促進性早熟和性欲望的作用,因此在全市掀起砍伐銀杏樹,從源頭上杜絕林河人性欲望、生育能力強的問題,從而一舉扭轉林河市計劃生育一直排在全省末位的局面。對這一荒誕性的描述,我初讀這部作品時并不贊同,但經過第二次細讀和思考,我又認為作者這種戲劇般的設置是合理和成功的。小說作為一種形而上的藝術,最根本的就是要把虛構變成真實,把真的變成假的,所以不應質疑小說這種情節上的可信度,因為生活通常比小說更精彩,有時也比小說更荒誕。這部小說這種隱喻,使我想起卡夫卡用主人公格里高爾變為甲蟲這一荒誕故事,暗喻世人唯利是圖,對金錢頂禮膜拜,對真情人性不屑一顧,最終被社會擠壓變形的現實。相應,在這部書里,我們也可以看作是人類精神世界遭扭曲、異化的象征,是人與人之間的隔膜狀態及其由隔膜所造成的無奈、絕望情感的折射,映襯了這一時代人們工作狀態和生活狀態。 這部作品人物涉及多層面,但主次分明,筆力把握穩健,主要以主人公尹遠貫穿始終,記錄了幾任市委書記徐海峰、李凱、劉曉峰、何濤、吳敏的官樣人生,反映出“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的復雜況味。故事情節也并不復雜,沒有高走低開,轟轟烈烈,大起大落事件,一切都是原生態的,根據人物生成與故事的發展而擷取主要部分,但這些足矣,一經事件發生,足以改變人物命運。書中描寫的首任市委書記徐海峰成也銀杏樹,敗也銀杏樹,先是因“斧頭”(砍樹)、“鏟子”(引產)、“刀子”(結扎)“三鐵”起家成為“鐵市長”,后因他家的保姆在他辦公室窗外銀杏樹枝上作出一個將拇指與食指叉開的動作并告訴他“家里沒有那個東西了”,而被常務副市長的情人發現后通過偷聽并錄音徐海峰與保姆的電話內容,在市委換屆的關鍵時刻廣泛散布緋聞,進而將其成功擠出林河,平調到省城東面的一個市當市委書記。劉曉峰由常務副市長升為市長,李凱由市長晉升為市委書記后,開始進入政治興奮期,以尹遠在《林河日報》發表的一篇《林河逆波》雜談為契機,就勢掀起了全市范圍內思想解放大討論,因勢利導擴大開放,招商引資,建立經濟開發區,然而在第三年銀杏樹枝葉繁茂的夏季,又因其夫人朱莉被市長劉曉峰兒子告密而到李凱辦公室外的銀杏樹枝上敲窗吵鬧,捉奸未成,又將“御狀”以書面形式告到省委書記那里,結局自然是折戈,被轉任省環保廳長。徐海峰作為書中描寫的第三任市委書記在個人要求下重返林河政壇,似乎充滿政治家的開闊胸襟和歷經滄海的爐火純青。然而他經常望著窗外歷經歷史風雨吹打仍枝繁葉茂的銀杏樹,悲喜交加,對其又愛又恨。在其背后,依然活躍著此前“倒李聯盟”的市長劉曉峰、市委副書記唐風和常務副市長畢生云,此刻卻成為唐風投靠徐海峰而倒劉曉峰。然而世事難料,試圖宏圖再展的徐海峰履職不久,又因早年支持寶仙縣大辦鄉鎮企業的政府集資引發出社會矛盾,被中省追責,由市委書記改任省國土局長(后升副省長)。劉曉峰如愿以償接任市委書記,唐風提拔為市長,畢生云為市委常務副書記,正如劉曉峰有意將辦公室條幅“返璞歸真”寫成“返璞歸正”一樣,耐人尋味,寓意深刻。劉曉峰繼任后,主要施展了政銀合作,銀企融資,傾力推進卷煙、化肥、鋼鐵工業發展的興林舉措,卻最終因林河污染、干預銀行貸款、做假報批占用耕地及其情人幽合摔傷而被免職,降級改任省經委副主任。此后,書中大致用了一半篇幅,著重描寫了由省發改委副主任兼省物價局局長何濤下派就任林河市委書記的政壇生涯。何濤履職林河的最大的政績是根治林河的污染、力排眾議修建沁林高速公路和發展旅游產業,然而卻因重用的一系列市縣干部腐敗案件、計劃生育超生嚴重和市域國內生產總值增速走低而卸任市委書記,調任省旅游局長,市長吳敏晉升為書記,王法提拔為市長。<br>書中對一些次要人物也比較形象生動,讓人過目難忘。如李文瑞、劉忻等人的官場行走,頗具代表性。李文瑞不惜以犧牲親生女兒來挽救自己的政治生命,劉忻則暗示老婆“用綠帽換紗帽”,讓人痛心不已,唏噓哀嘆。再就是三個女人一臺戲,有女人的地方必定有故事。林河市委辦公室的婁燕、吳菲、陶虹三個女流之輩居然對林河政局波動的作用非同小可。吳菲的一個關于徐海峰與保姆的內線電話錄音,使徐海峰連任市委書記成為泡影;婁燕將林河發生的銀杏事件第一時間通報給表姐,使劉曉峰快到手的書記桂冠不翼而飛;陶虹由農村女子借力父親權力而成為官員情人,能在一天之內走省赴京擺平兩名高官。在林河的政界平臺,她們既是大眾情人,又相互爭寵,互不服氣,明爭暗斗,形成“三國”爭雄之勢,最后居然都得到了重用升遷。<br> 小說人物影響著小說事件的走勢與發展,小說事件又相應催生著小說人物的生存和命運。在這部小說中,作者重點將鏡頭對準市級平臺這一特定的環境和主要官員這一特殊群體,既有長期積淀的體制內的庸俗的官場文化、復雜的政界權謀和痛心疾首的潛規則,又有不可回避的不同歷史時期這一大背景影響下的社會形態、工作模式與生活狀態。他們置身于這樣一個復雜的場景,無論徐海峰、李凱、還是劉曉峰、何濤、吳敏幾任市委書記及其他官員,幾乎無一例外地無法擺脫“宦海”這個高壓線般的軸線,人生艱辛,為官不易,做人更難,處處雷陣,密布陷阱,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相互依存利用,相互傾軋打壓,甚至不擇手段、鮮為廉恥,極盡人性的暗戰、斗爭、較量、博弈,使人觸目驚心,悲憫不已。同時作者將視角拉向身處夾縫中的縣級官員和機關一般公務員,寫他們步入官場的種種不易和身居官場的種種尷尬,他們或被強勢的“官場文化”無形的裹挾,只好身不由己的隨波逐流;或被派定的上司和直接的領導左右一切,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勾連中,無論結局如何,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命運在別人的主宰中起落沉浮。從這個意義上講,這部作品寫出了人與環境、人與體制、人與人之間的深層矛盾,也揭示了由于個人多舛命運的使然而暴露人情、人性的無奈與滄桑的社會問題。該走的都走了,該來的依然會來。官場是一門學問,雖然很多人鄙視這門學問,但古往今來能夠成功行走官場的人一定是不簡單的,官場如戰場,雖然沒有硝煙,但卻是一樣殘酷,因為官場涉及利益和權力,這些足以讓一部分人為之瘋狂。俗話說,這人啊,你好也不要緊,壞也不要緊,你是誰,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全在自己定位、自己把握、自己抉擇。在本書的最后,對一些官員的最終結局都有交代,20多個官員先后落馬,說到底,一切因果,全在自己。<br><br> 此外,這部作品能夠放大“窗口”,并不局限“市委機關”及其主人這一平臺和眾多官員,而是將觸角延伸到歷史的滄桑,如太平天國起義軍對林河的戰事和影響,象泉廟宇來由乃至風水堪輿的淵源,林河的重大歷史事件,以及西部風土人情等等,這些無疑增強了作品的文化品位和分量。作者集幾十年對市縣官場及其中人的細心體味與思考,整個運行、流程、玄機與智慧都是原生態的,可以說是一部官場文化的教科書。 【作者簡介】陳興云,男,57歲,南鄭區人,陜西作家協會會員,漢中市作家協會副主席,著有長篇小說《機關》(后改為《權力》)在全國享有盛名,一版再版。長期供職于南鄭區黨政機關,曾任區委組織部副部長,區司法局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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