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記者“撿”新聞

伍旭東

2025年3月19日，作者參加北京《軍休之友》雜志2025年度通聯工作會議。 當了幾十年記者，每天琢磨的都是“新聞”那點事。退休之后，再也沒有了采訪對象，再也不用絞盡腦汁尋找新聞線索，再也不用苦思冥想設計新聞話題。但在社會這個大舞臺走一走，卻發現“新聞”無處不在。 山東老頭這天傍晚，我和兩位朋友散完步走進小區，昏暗的路燈下，閃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定睛一看，原來是小區里剪枝除草搞綠化的山東老頭。“麻煩你們幫我看看，我不知道這手機咋用。”說著，山東老頭將一個黑殼蘋果手機遞給我?！?lt;/p>我滿腹疑惑地接過手機，摁了下功能鍵，發現已經鎖屏，便說：“手機設了開機密碼，沒有密碼誰也開不了。”老頭急了：“這可咋辦，我光知道他住6號樓，具體幾門幾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姓啥，剛才開著車就走了，追都追不上。”見我們被這沒頭沒腦的話弄糊涂了，老頭這才回過神來，解釋道：“剛才有個住戶下來倒垃圾，扔給我一個廢紙箱，轉身就走了。我打開一看，里面有個包，包里還有一個手機和一串鑰匙，估計是他走得匆忙，忘了。等我去追，他開車出大門了?！?lt;/p>我們一聽，放下心來，安慰道：“沒事，你在這等一下，他會回來找你的?！?lt;/p>走出一百來步，只聽身后傳來一個質問的聲音：“那你怎么不找我？”語氣中明顯帶著不滿。肯定是失主回來了。因怕他們之間誤會，我們決定返回去，給老頭當個證人。走到半道，老頭騎著三輪車過來了。我問：“怎么樣，沒事吧？怕你們誤會，我們剛準備去給你當證人呢?！?lt;/p>“謝謝！謝謝！沒事，都說清楚了。別說是個手機，就是包里裝塊金子，咱也不會要的！”突然覺得，這老頭看似骯臟窮酸的衣著里面，包裹著一顆金子般的心。 “信任危機” 早晨6點，走出家鄉高鐵站出站口，四周漆黑一片。朔風剌骨，寒雨撲面。一個出租車司機模樣的中年漢子走過來搭訕：“老板，你去哪兒？”“去老火車站。多少錢？”“30塊。行的話就接你一個人，現在就走，不再等了?！?lt;/p>我知道要是平時，這段距離20塊算貴的。但想到這個天氣，這個時間段，便不再還價。跟著中年漢子來到車旁，打開后備箱，將拉桿箱和雙肩背包放了進去。路上燈光昏暗，細雨霏霏，人車稀少。我和司機一路無語，只有雨刮器有氣無力地吱吱叫著。或許是法治類新聞看多了，接近目的地時，腦子里突然冒出個怪誕的念頭：如果我付了錢，下了車，沒等我拿行李，他把車開走了咋辦？于是，大腦開始緊急搜索，尋求對策。到達終點，我邊開車門邊說：“不好意思，師傅，我沒帶零錢，刷你微信吧?！?lt;/p>“沒問題，怎么都行?！彼緳C爽快地答應著，然后下車，掏出手機，點開二維碼，送到我跟前。我心里有些不快，說： “行李都沒拿呢，你著什么急？”司機倒不氣惱，走到車尾打開后備箱，將我的拉桿箱提出來，放在我跟前，然后又將手機二維碼伸了過來。顯然，他也有了戒備。想著雙肩背包里就裝了些吃的，以及幾件生活用品，倒也無關緊要，我點開“掃一掃”，將車費刷給他，他順手將雙肩包遞給我。我說：“謝謝！”他說：“再見！”一場虛驚……但心里卻隱隱作痛：從什么時候開始，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竟變得如此脆弱？ 該不該罰？ 小區隔壁是所中學，每天早晚，接送學生的車輛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住戶們不堪其擾，對違法停車行為深惡痛絕。因為星期天的緣故，今天早晨出門一看，車輛比平時少了許多，但道路兩旁仍停滿了車，有的車已上了人行道。不遠處，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協管推著電動車走過來，挨個兒給違停車輛拍照、貼單。我停下腳步，跟女協管搭訕道：“對，該貼的單子就得貼，看他們還敢不敢再停。”女協管抬頭瞥了我一眼，面部毫無表情，也不理我，看樣子是怪我多管閑事。這時，一女子從馬路對面飛奔而來，邊跑邊喊：“大姐！大姐！對不起，剛才去學校辦點事，您別貼了，我馬上就走！”女協管看看女子，又看看我，淡定地說：“晚了，上傳到系統里去了……”“啊，這么快呀？！”女子顯然有些不太相信，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年回老家，我將侄女的車停在三弟家旁邊，上樓去取東西。前后3分鐘不到，下樓一看，擋風玻璃貼上了罰單。好在小縣城不大，相互之間都比較熟。我讓在城管執法局工作的三弟，趕緊給他一個哥們兒打電話。這哥們兒跟交警隊也有一幫哥們兒。大約過了半小時，終于聯系上貼單子的輔警，得到的答復是：“晚了，單子已進入系統?！?lt;/p>得，只好乖乖去交罰款。雖說心中有些不悅，但很快也想通了：法制社會，人人受到法律保護，人人接受法律約束。如果誰遇到點事，都想著找“關系”擺平，這對沒有“關系”的人公平嗎？“有法必依，違法必究”不就成了一句空話？咱可不能葉公好龍！ 偶遇“老阿姨”春節車票緊張，從老家返回時，只買到一張軟臥上鋪。車到湖南中部某站，上來個年輕女孩，20出頭年紀（后來知道是玩直播的，鋪位在我對面）。她沒進包廂前就對著自己的臉左拍右拍。進來后，女孩帶的3個手機響個不停，全是男人打來的。從說話語氣判斷，有的是直播同行，有的是粉絲。各種甜言蜜語，女孩應對自如。凌晨3點多，快到武昌時，乘務員給女孩換了票。不久，3個手機幾乎同時響了起來，有的問候，有的詢問何時到站。女孩挨個問：“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七八個男人的回答驚人的一致：“我等你到站了再睡。”其中一個男孩也是玩直播的，自稱2002年出生，大概是在追求這女孩，一直跟女孩聊。女孩說：“我99年的，大你3歲，已經是老江湖、老阿姨了，我們之間是沒有希望的?！毖哉Z之中滿是蒼桑。男孩不依不饒，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等女孩到站后給他報了平安，他才會去睡。聊得正起勁，突然發現早到站了，女孩這才連滾帶爬地下了床。一不小心把她昨晚吃剩的一個盒飯碰翻了，飯菜全灑在茶幾上，也顧不上收拾，連句道歉也沒有，拎著拉桿箱就跑，把睡下鋪的一對老年夫婦氣得直罵……唉，這個世界怎么了？連豆蔻年華的小女孩都敢自稱“老阿姨”。讓她們“早熟”的到底是歲月，還是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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