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上海龍華烈士陵園（下）

zmzg文拙

昵稱：文拙 美篇號：15152806 碧血沃大地，丹心韶日月。春風寄哀思，山河念英烈。 我走出龍華詩苑，天上云層越來越厚，不知不覺中，飄起了毛毛雨。向左轉沒多遠，我發現一座中西結合樣式的門樓，墻體頂端設有堞口，二層樓臺設崗樓。這里是當年的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門樓?；颐擅傻奶炜障?，灰色陰暗的門樓，將我帶回到一百年前那個警笛嘶鳴、槍聲四起的恐怖時代。 這個院子是原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看守所，也稱龍華監獄。始建于1916年，初為淞滬使署陸軍監獄。早期拘押革命黨人和愛國志士。1927年至1937年間，國民黨當局在這里關押、殺害了數以千計的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其中有羅亦農、彭湃、陳延年、陳喬年及“龍華二十四烈士”等。 原來的一棟辦公用房現在改為陳列館，里邊展出在這個監獄里關閘和被殺害的革命先烈的事跡。我步入展廳，目睹先烈們的照片和事跡，不禁肅然起敬；面對英雄留下的遺物，那一幅幅沉重的腳鐐，那一件件帶血的衣物，仿佛看到烈士們遭受的嚴刑拷打，經受非人的折磨，再難抑制住眼中的淚水。 第一間展廳里墻上掛著24位烈士的肖像。1931年1月，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林育南、李求實、何孟雄、龍大道、惲雨棠、李文(女)、蔡博真、伍仲文(女)、歐陽立安、阿剛、胡也頻、柔石、殷夫、馮鏗(女)、費達夫、湯士倫、湯士德、王青士、彭硯耕等24人，在上海東方旅社被捕，被關押這里。他們受盡酷刑，忠貞不屈，于2月7日晚在龍華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 在24位烈士中，有李求實、柔石、胡也頻、馮鏗、殷夫五位左聯成員，史稱“左聯五烈士”。馮鏗是五位之中唯一女性，她出生于廣東潮州一個窮苦教師家庭，發表過多篇進步文學作品。就義時年僅24歲。展柜里帶彈孔的絨線背心，就是在遇難坑中挖出來的，她犧牲時穿的衣服。 在這24人中，還有年僅21歲的女共產黨員李文和她的丈夫中共南京市委書記惲雨棠。這對年輕夫婦，為了革命，曾把生下僅一個多月的女兒送入育嬰堂。此次夫妻雙雙入獄，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尚在娘腹中的胎兒。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最終與父母一起被推上了上海淞滬警備司令部的刑場殺害，未能看到這個世界。 伍仲文和蔡博真因共同的革命信仰而相愛，卻不幸同時被捕。難友們建議他們，在囚車上舉行婚禮。囚車一路呼嘯行進奔向刑場，他倆一起發出的"人生之路行將走到終點，伉儷共同信仰永遠不變"的結婚誓言，反反復復在路上回響。 在這里犧牲的珠海藉烈士楊匏安的事跡格外吸引了我的注意。他是中國共產黨早期優秀的理論家、革命家和詩人，是華南地區馬克思主義傳播先驅。1931年7月因叛徒告密被捕，8月初在上海龍華英勇就義，年僅35歲??，F在珠海北山村的《楊匏安故居紀念館》，也是我常帶客人光顧的地方。 最后一間展廳內陳延年和陳喬年兄弟的遺像相對而立。他們分別是陳獨秀的長子和次子，受父親的影響，他們很早投身革命，赴法勤工儉學，尋求革命真理，加入中國共產黨。回國后，擔任黨的早期領導人。1927年國民黨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在白色恐怖下，他們毫不畏懼，毅然領導著黨組織堅持斗爭。 1927年7月4日夜，陳延年被押赴龍華刑場。一群劊子手高舉屠刀，惡狠狠地勒令他"跪下，跪下"，他昂首挺胸，大聲說道："革命者只有站著死，絕不下跪！"劊子手聽罷一擁而上，揮刀向他猛砍。血肉飛濺的陳延年久久挺立不倒……真實演繹了"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壯舉。他犧牲時年僅29歲?。 1928年2月18日，上?？偣?、江蘇省委組織部亦遭破壞。陳喬年、許白昊、鄭覆他等多人被捕。關押初期，國民黨當局尚未查清哪一個是陳喬年，而同時被捕的周之楚挺身而出，主動與陳喬年互換身份，希望能夠救下同志。后來，周的父親趕來營救，互換身份的計劃最終失敗。1928年6月陳喬年赴刑場前與同志們告別時說："讓我們的子孫后代享受前人披荊斬棘的幸福吧！"犧牲時他年僅26歲。 走出陳列館，我來到后面的看守所。這里高墻聳立，戒備森嚴，院子里有審訊室、牢房、囚車、崗樓等。我首先走進了審訊室，里邊擺放著老虎凳等各種殘酷的刑具，讓人不寒而栗。?其中一幅鐐銬重達18斤，鎖扣處磨損嚴重，鐐銬內壁刻有數道深淺不一的劃痕，經紅外掃描技術還原，辨識出“1928.4.21”“寧死不屈”等字樣。這套刑具曾束縛過羅亦農、彭湃等革命家?。 接著，我走進了關押男"囚犯"的牢房。室內非常陰暗狹窄，擺放著四張上下鋪床?，F在有幾間房子里有烈士雕像，復原了當年先烈們在獄中的場景。這些革命者在監獄里并沒有萎靡不振，而是保持了高昂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他們無所畏懼，毫不怕死，面對屠刀，“砍頭只當風吹帽”。他們在牢中學習、寫作、鍛煉，互相鼓勵，堅持斗爭。 他們創作了很多優秀的文學作品。楊匏安烈士在此寫下了《示獄友》：慷慨登車去，相期一節全。殘生無可戀，大敵正當前。知止窮張儉，遲行笑褚淵。從茲分手別，對視莫潸然。 惲代英寫下了《時代的囚徒》:“囚徒，時代的囚徒，我們，并不犯罪，我們并不怕死勝利就在我們眼前！鐵壁和銅墻，手銬和腳鐐，鎖得住我們的身，鎖不住我們的心！”當時，這首膾炙人口的詩歌傳遍了整個監獄，點燃每一位"囚犯"心中的希望之火。 監獄里有幾間關押女"囚犯"的牢房。在此關押過的有馮鏗、李文、伍仲文等。現在里邊的雕像，再現了女革命先烈在獄中的場面。這里和男牢一樣陰暗潮濕，卻沒有床鋪，都是地鋪，地上擺放著幾個供囚犯吃的玉米面窩窩頭。?? 走出監獄舊址，向刑場遺址的路上，又一座雕像吸引了我的眼球。這是藝術家張海平創作的雕塑《勝利》，雕像用三節象征舊社會束縛、壓迫人民的大鐵鏈，和一條被革命者砸碎的鎖鏈組成，表達了對上海百年英烈的謳歌與懷念。 跨過一座小木橋，我來到了龍華烈士遇難的地方。這里的龍華墻上采用漢字藝術組合方式，雕刻了77位在此犧牲的烈士英名。龍華墻左側，還有一組題為《犧牲》的青銅高浮雕像。旁邊的石頭碑上，展示了在龍華犧牲的中共中央委員和監察委員的照片和名單。 這里有掩埋24位烈士的英烈坑。1931年2月7日深夜，國民黨當局在龍華淞滬警備司令部秘密殺害林育南、何孟雄等24人，并將他們的遺體丟埋在此，沒有留下任何標記。1949年11月1日，24烈士之一歐陽立安的母親陶承在《人民日報》發表《回憶兒子的犧牲》一文，引起巨大反響。 1950年3月22日，中央人民政府內務部部長謝覺哉發函給上海市人民政府，要求尋找“龍華二十四烈士”遺骸。之后，終于在此發掘出當年深埋在地下的遺骸18具和不完整的碎骨，以及尚未腐爛而留有槍彈洞穿的絨線背心、腳鐐手銬等。經專家考證，確認為“龍華24烈士”遺骸及其遺物。 在附近的《為了忘卻的記念園》，由藝術家張海平雕塑的一組雕像，展示了龍華二十四烈士就義時的情景。園名取自魯迅先生為紀念龍華二十四烈士中的左聯五烈士而寫的著名文章《為了忘卻的記念》。 此時，我腦海中想起中學時背過的此文中的詩句：慣于長夜過春時，挈婦將雛鬢有絲。夢里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 在龍華烈士就義處傍邊，我遇到一個四角亭，上前看匾額寫著“制詩亭”。碑文上刻著毛主席在魯迅誕辰80周年時填的詩詞《七絕》：博大膽識鐵石堅，刀光劍影任翔旋。龍華喋血不眠夜，猶制小詩賦管弦。贊揚魯迅在左聯戰友們遇害時勇敢發聲，寫出了聲討國民黨反動派的檄文。 此時天色已晚，我坐在制詩亭里，心中久久難平，構思出幾句： 寒食時節天蒙蒙，謁陵龍華祭英靈。眼前依稀英雄現，耳畔猶聞號角聲。 碧血潤田燃火種，丹心映空化長虹。神州今日春正好，遍地花香慰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