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紫江塘村的電話是在暮色里打來的。村支書說,政府要實施"遷墳工程",讓散落在各處的祖墳都遷到五六公里外的公墓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握著手機(jī)站在老屋門前,望著北邊小山坡上父親的墳塋,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后一個清明節(jié)在老家山坡上祭掃了。</p> <p class="ql-block"> 記憶中的清明總帶著晨露的冷。那時天還沒亮透,父親就會掀開我的被子,把我拽進(jìn)料峭春寒里。我哭鬧著不愿去墳地,他卻用寬厚的手掌裹住我冰涼的小手,一步一步踩著星光前行。</p><p class="ql-block"> 小山坡路上的碎石硌得腳疼,可他的掌心永遠(yuǎn)那么溫暖,像是能融化所有的不情愿。</p><p class="ql-block"> 父親總說:"人活一世,要記得根在哪里。"</p> <p class="ql-block"> 十九年了,"云絮輕,天光淺"的暮夏依然能勾起心底的鈍痛。那些沒能說出口的話,那些總想著"改天再說"的承諾,都成了清明節(jié)里永遠(yuǎn)鮮活的傷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紙灰在風(fēng)里盤旋,恍惚又看見他蹲在田埂上抽煙的模樣,煙圈裊裊升騰,最終消散在云絮里。他抽的是自家曬的煙葉,嗆人的味道總讓我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如今卻成了記憶里最親切的氣息。</p> <p class="ql-block"> 今年清明上墳的路鋪滿陽光。桃夭柳媚的三月天,秋千架上的歡聲笑語飄進(jìn)耳中,卻驚起墳頭新添的紙幡。</p><p class="ql-block"> 我對著墓碑輕聲說:"爹,今年我六十周歲了,還在學(xué)著做個好人。"</p><p class="ql-block"> 小山坡的風(fēng)掠過松濤,沙沙聲里仿佛藏著他的回應(yīng)。恍惚間,仿佛又聽見他說:"做人要像小山坡上的松樹,站直了別彎腰。"</p> <p class="ql-block"> 暮色漸濃時,我站在父母合葬的墓前。遠(yuǎn)處的油菜花田鋪成金色的海,近處的青草正瘋長著要淹沒墓碑。忽然懂得,清明祭掃何嘗不是與生命的對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們埋下的是骸骨,種下的卻是血脈的根。那些在墓碑前停留的身影,那些被哀思浸透的時光,終將化作照亮前路的星光。</p> <p class="ql-block"> 紙灰飄向天際時,我聽見春天的種子在泥土里拔節(ji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明年今日,或許墳塋已遷往他處,但有些東西永遠(yuǎn)不會遷徙——比如掌心的溫度,比如未說完的牽掛,比如那些在血脈里代代相傳的,關(guān)于愛與生命的密碼。</p> <p class="ql-block"> 山腳下的山塘泛著粼粼波光,我忽然想起小時候隨父親在塘邊摸螺螄,他粗糙的手指總能準(zhǔn)確找到藏在石縫里的驚喜。如今山塘水依舊清澈,卻再沒有那個身影在夕陽里向我揮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村道上,張大爺蹲在老樹下抽旱煙:"墳頭能遷走,可心里的念想挪不動啊。"李嬸用圍裙擦著眼角:"我家那口子最認(rèn)老地方......"</p> <p class="ql-block"> 一年一年的清明,一年一年的牽掛,一次一次的思念,一分一秒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新綠爬上舊碑,我終于明白:清明祭祖,何嘗不是探望自己的明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些被風(fēng)雨侵蝕的碑文,終將化作我們走向未來的星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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