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廣東的歲月,如同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孤舟,每一年的清明節,便是那掀起驚濤駭浪的狂風,無情地將我心中那道關于親人的傷口重新撕開。那股酸楚,總是毫無預警地如洶涌潮水,瞬間將我淹沒。陰陽相隔的親人們啊,就像掛在遙遠天際閃爍的星辰,看似觸手可及,實則遠在天涯,那離別帶來的哀傷如同深邃不見底的幽潭,無盡的黑暗中滿滿都是我數不清的思念與悲戚。</p> <p class="ql-block">又一個清明來臨,我已經兩年清明節未曾踏上回湖南老家的路了。老家的那座老宅,在我心中就像是一座神秘的城堡,里面裝滿了往昔的故事,每一塊磚瓦似乎都在靜靜地訴說著過去。前段時間,家里傳來的消息宛如一顆重磅炸彈,在我原本平靜的心湖激起千層浪。爸媽都生病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爸爸說他老是感覺腦袋暈暈乎乎的,他猜測這是早年發洪水救人時落下的病根。記憶中的爸爸,在那場滔滔洪水中,就像一位從天而降的無畏勇士。洪水如惡魔,張牙舞爪地試圖吞噬每一個被困的村民,那洶涌的波濤像一只只邪惡的手,拼命把村民往深淵里拖。而爸爸卻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軀與之對抗,他一次次沖進洪水中,救出一個又一個生命。可誰能想到,一塊無情的石頭突然擊中了他的后腦,就像在他的身體里埋下了一顆不定時炸彈。媽媽呢,多年來為了這個家日夜操勞,兩只腳的膝關節患上了嚴重的骨膜炎,腫得像兩個饅頭,每走一步,她臉上都會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模樣就像每一步都踩在尖銳的刀刃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為了讓爸媽安心,我極力勸說他們去長沙的大醫院檢查。他們帶著滿心的忐忑去了。檢查結果出來后,卻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爸爸腦袋暈只是些小問題,可媽媽的膝關節卻必須動手術才能恢復。前幾天媽媽跑去宜章抽積液,可是瘀血沒有清除干凈,手術只能推遲。在長沙待了一個禮拜后,他們無奈地回到老家,等待瘀血散去再進行手術。</p> <p class="ql-block">我在千里之外的廣東,思念卻像脫韁的野馬,不受控制地狂奔。老家后山的模樣不斷在我腦海中浮現,每到清明,我都會去山上摘那盛開得絢爛無比的“清明花”,那花兒就像往昔美好的見證者。可如今,身邊的親人一個個離去,只剩下無盡的思念與哀愁在心底肆意蔓延。</p><p class="ql-block">終于,我踏上了從廣東到湖南的歸鄉路。那種感覺很奇妙,仿佛有一種無形的神秘力量在拉扯著我,我身不由己卻又迫不及待。當我抵達汾市小鎮時,雙腳剛一觸碰到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往昔的回憶就像洶涌的潮水般向我撲來。慈祥的媽媽,嚴厲的爸爸,那些充滿濃濃親情的溫馨往事,像一部部老電影在我心頭放映。可是,如今父母已到暮年,就像那即將西沉的夕陽,他們還能有多少時光等待我歸來呢?我不禁在心中悲嘆歲月的無情,心中滿是對即將面對的一切的不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要去掃墓了,去祭拜那些已經逝去的親人。沿著那條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路走向墳地,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當我來到墳前,一種突如其來的劇痛瞬間扼住了我的咽喉,心碎的感覺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思念哽在喉間,像一塊咽不下的冷粥。想起那些曾經鮮活的親人,如今卻已陰陽兩隔,我甚至不敢去回憶他們生前那堅強的模樣。這世間的慘痛啊,為什么要讓我一一品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在恍惚之間,我仿佛看到親人們又齊聚一堂。眼瞎的婆婆拄著一根木棍,她時不時地敲打一下門欄,那“咚咚”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她總是擔心我們調皮跑出去,只有聽到我們的聲音,她才會放下心來。還有那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的爺爺,嘴里叼著一根用桐樹葉卷成的煙。爸爸說爺爺煙癮特別大,那時候家里窮,經常讓他們撿些別人扔掉的煙屁股回家,可哪有那么多煙屁股可撿,煙癮犯了就只能去摘桐樹葉曬干當煙抽,那嗆人的煙霧讓爺爺眼淚直流,可他卻依舊不停歇。那個年代食物緊缺,爺爺為了把口糧省下來給家里人,經常喝水充饑,最后全身浮腫,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還有那個愛喝酒幽默風趣的二伯,早年一直在煤礦下井勞作,晚年被病魔纏身,從那以后很少見他喝酒了。每次聚會看著我們喝酒,我調侃他以前喝酒的英勇事跡時,他就會眼睛一亮,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活力的青春時代,豪邁奔放,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他對酒的熱愛。</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望著眼前這片葬著親人的山頭,心里清楚這終究只是幻影。我望著天空,對著那片藍天和滄海默默祈禱,希望我的哀思能夠被遠方的親人收到。陽光灑下,映照著我臉上的淚痕,我的心沉甸甸的,心中的悲苦又能向誰訴說呢?也許,只有在冥冥之中,才有和親人相聚的時候,而我,只能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就在我沉浸在悲痛之中時,后山的泥土還帶著晨露,風掠過松枝的間隙,忽然送來一縷熟悉的桐葉煙味,夾雜著木棍敲打門檻的“咚咚”聲響,還有那“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的豪情吶喊。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讓我心中一驚,難道是親人們聽到了我的思念?還是我的幻覺?我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卻只看到一片寂靜的山林。那股桐葉煙味越來越濃,那“咚咚”聲和吶喊聲仿佛也越來越清晰,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既害怕又期待的情緒涌上心頭。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親人們的靈魂真的在回應我嗎?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任由那股神秘的氛圍將我籠罩,心中對親人的思念也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紙錢在火焰中化為灰燼,就像燒盡了所有的回憶。我端起一壺血酒,那是我對親人深深的思念。清明紙上花,帶著我對親人們的祝福,在風中輕輕搖曳。淡紫的花瓣粘在籃筐上,像許多未說完的絮語。我知道,無論生死,親情永遠都在心中最柔軟的角落,不會消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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