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浪漫,最美不過二十四節氣。但唯有清明,既是節氣,又是節日。而且,與春節、端午、中秋并列,成為中國四大傳統的法定節日之一。 清明,在中國人心中的分量,獨一無二,重若千鈞。 如果非得用一句話來衡量,我的答案是:上有天、下有地,中間有清明! 讀懂清明的溫度,清明,冷暖在心。 作為節氣,恰逢仲暮春之交,氣象里白晝漸長、春雨催發、陽氣回升,季節里梨花風起、新燕歸來、柳條抽枝,大地萬物復蘇,一派生機盎然。 “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凈”。 此時此刻,人們相約踏青,植樹插柳、蕩秋千、放風箏,親近自然,吐故納新,眺望的是充滿希望的遠方。 豐子愷就曾回憶幼年過清明的情景:“我們終年住在那市井塵囂的低小狹窄的百年老屋里,一朝來到鄉村田野,感覺異常新鮮,心情特別快適,好似遨游五湖四海。因此,我們把清明掃墓當做無上的樂事”。 此時的清明,是暖。 作為節日,人們冒著綿綿細雨,穿越山間一條條隱蔽小徑,掃墓祭祖,給祖墳添件寒衣,愿先人在那邊過得安好。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 此時此刻,慎終追遠,飲水思源,回眸的是血脈承續的足跡。 此時的清明,是冷。“一年冷節是清明”,一年草綠春暖、人間四月天,亦是清明。 一暖一冷,一望一溯,一生一息,一陽一陰,一天一地,這中間,正是清明。 去年,安徽池州的胡先生驅車600公里,回鄉給母親掃墓,車近家門時,看到老父親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門口,剎那崩潰,趴在方向盤上,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 那一刻,他直面了人世間的生與死,更加體會了“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悲慟。 我一位朋友,每年過清明,都毫不猶豫帶著妻兒,踏上回鄉的旅途。 在故鄉,他不厭其煩跟兒子講這講那,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而那幾天,也是祖孫們難得親近的日子。 他說,這樣的清明是暖的,回到了自己的根,行孝一定要趁早! 清明,以其特有的溫度,告訴我們,世間萬物,無不是冷暖互存、生死相連、禍福相倚。 有新生就有死亡,有相聚就有離別,有歡喜就有傷悲。 是冷是暖,存乎一心。我們既要懂得珍重珍惜,也要學會隨緣隨遇。 心路寬了,人生的路自然也就寬了。 這,就是清明的溫度! 讀懂清明的張力 ,清明,動靜相宜。 萬物生長,心生歡喜,踏青洗心,漫山遍野無處不在播撒著希望。此時的清明,是動。 因為清明,我們得以一年一度靜立于先祖墳塋前,輕訴隔著時空的哀思。看到一抔黃土的靜默,感知一抹新綠的生長,也體悟到此生的來處、將去的方向!此時的清明,是靜。 “生命,不就是一邊流淚、一邊歡笑,一邊逝去、一邊生長嗎?” 默然靜立祖宗墳塋前,凝視著墓碑上相同的姓氏,汩動著相同的血脈,我們才領悟到生命真諦。 “人這一輩子,只有站在這里,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將向何處!” 也只有靜立清明山頭,才更加心靜心清心輕,才徹悟“我是誰?從哪來?到哪去?” 1959年,開國領袖毛澤東回韶山為父母掃墓后,說:“前人辛苦,后人幸福”“生我者父母,教我者黨、同志、老師、朋友,還得承認。我下次來,還要去看看他們。” 在國外漂泊多年的意大利中國商會會長姜文耀,每年清明,不遠萬里,漂洋過海,攜家眷回鄉掃墓。他說:“我們這一代華僑,對祖國和家鄉的感情最深,我們是從這里走出去的,不能忘本!” 國學大師季羨林6歲離家求學,90高齡還回鄉掃墓,撲通一下跪倒在父母墳墓前,不住磕頭。回京后,他寫下長達2.4萬字的《故鄉行》,說:“娘啊,這恐怕是你兒子最后一次來給您掃墓了,將來我要睡在您的身旁!” 青年散文家林蕭坦言:“爺爺今年八十多歲了,奶奶眼睛也失明好幾年了。每當想起爺爺撐著一根拐杖、提著竹籃獨自行走在荒野之間,他佝僂著腰身在墳頭上扯雜草的情形,我的眼淚不由簌簌而下。” 清明,以其特有的張力,教誨我們不忘本,不要因為走得太遠,忘記了自己從何處出發,又為什么出發。 既是來處,也是歸宿。想通了,自然也就豁然、欣然、淡然、坦然了。這,就是清明的張力! 讀懂清明的深度,清明,亦是團聚。 不少人覺得,四大傳統節日,春節、端午、中秋,都關乎團圓與美滿,唯獨清明,訴盡離殤。 但仔細想,四大節日,最終指引的方向,其實都是團聚。 記得小時候,在春節、端午、中秋,一家人圍坐在一桌豐盛的飯菜前,爺爺總是念叨有詞,虔誠邀請逝去的祖先回家吃飯。 長大后,風清景明之際,父親和我,帶著一家人,來到爺爺的墓前,砍枝除草、翻溝培土、鞠躬跪拜。 不同的,是地點和形式。相同的,是永遠的家和團圓,是我們依然在一起。 這世間所有的離別,最終都會指向團聚的方向。 裊裊火光中紙煙四起,仿佛見到了逝去親人的音容。他們,依然在另一個世界里活著,依然能得到來自人世間的孝敬。 那些長輩至親,終將離我們遠去,但最終,又還能以“清明”的方式,與我們相聚。 我吹過你吹過的風,這也是相擁;我走過你走過的路,這也是相逢。我們從沒有遺忘,離去的人呀,也記得回家的路。 就像熱播劇《人世間》的歌詞,“世間的苦啊,愛要離散雨要下,世間的甜啊,走多遠都記得回家。” 費玉清在告別演唱會公布親筆信,“這么多年,為了達到更高的境界,我一直快步向前,卻忽略了沿途的風景。當父母親都去世后,我頓失了人生的歸屬,沒有了他們的關注與分享,絢麗的舞臺讓我感到更孤獨。” 這是紅塵萬丈、世事浮沉后的人情練達和心燭閃光。因為清明,我們懂得,死亡不是終點。他們的生命,依然以另一種形式,活在這片天地。 他們對我們的愛,對我們的教誨,對我們的冀望,永存于心。 曾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清明,教我們銘記住祖訓,有所敬畏,由孝及忠,在另一種“團圓”中,學會以愛相處、以愛告別、以愛團聚。 寧夏固原二中2000余名師生,每年清明,步行108里路,去烈士陵園掃墓,已堅持了27年。82歲的抗美援朝老兵王根寶,堅持43年清明節為戰友掃墓。 他說,“我家離掃墓的地方只有2里路,以前都是自己走去的,現在年紀大了走不動,只好喊車送我了。”來到墓碑前,老人彎下腰,仔細拔去四周雜草,用幾個碎磚壓了一疊黃紙,再給戰友倒上一滿杯酒,鞠三個躬。 清明,以家和愛的名義出發,為一代代子孫厚植忠孝仁義的品質,培育家國情懷,構筑成了全體中國人的共同信仰。這,就是清明的深度! 讀懂清明的永恒,清明,天地歸一。 清明,天地歸一。山坡處處,紙煙四起,有新墳,有舊墳,有剛祭掃過的墳,也有無主落寞的墳。 只要年代足夠久遠,只要族譜足夠厚黃,新墳總要變成舊墳、孤墳,最終,塵歸塵、土歸土。 然而,只要一陣春雨,這皈依了的塵土,即刻便化作了春泥,冒出芽來,開出花來,結出果來。嚴冬之后,春天就不會遠了,夏花也必將絢爛。 正如東坡的詞,“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正如杜牧的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欲斷魂”固然悲切,“杏花村”卻令人興致盎然。而最讓人心動的,不止杏花醇酒,更有那象征世代傳承和生命延續的“牧童”。 正是在清明的節韻里,我們感知到天人合一、時空永恒、生生不息。 明《帝京景物略》,對清明有生動的記載:哭罷,不歸也,趨芳樹,擇園圃,列坐盡醉。 人們祭掃完,沒有立即回家,而是覓一處春暖花開的苗圃,品一壺濃淡相宜的杏花酒,徹底感悟生命的真諦。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生于天地,亦歸于天地。 清明,以其特有的永恒,告訴我們,時間是永續的,物質是不滅的。 我們的離別,不過是另一種久別的重逢。 我們的沉寂,不過是另一種生命的吟唱。 不必強求,無需執念。 珍惜眼前人,活在當下時,便是最好。 這,就是清明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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