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話家石潭

"清明時節雨紛紛"，每年我們一般提前去掛青。一來趁著天氣好，二怕清明那天交通擁堵。暮春陽光明媚，昨日和堂客驅車至老家為父母親掃墓。每年都在進村口的公路邊那家店買香燭鞭炮錢紙，店老板都認得我們。每年我都會買一堆，五六盞墳墓。從公公娭毑到伯伯嬸嬸一應走一個流程。但今年我只買了父母親的那盞墳的供奉品（我們湘潭縣稱一座墳為一盞墳）。因為每盞墳墓有一點距離，每年都是和堂兄一起去掃墓。去年公歷十二月堂兄在那山上的墳墓里有了一席之地。我一個人爬上爬下去焚香點燭放鞭炮，真還有點怕累。因此而就簡。只給父母大人叩拜。我這位堂兄壽不高，六十五歲離開人世。得的淋疤癌。和他父親我那伯父一個病，也去世年紀差不多。都說是遺傳，是命。去年在省腫瘤醫院開刀時我去看了他他對我說："我和我爹一匝病"。我安慰他："如今癌癥冒得事，我好多朋友也是咯匝病，做嘎手術活得尚好的"。用手機轉了點慰問費。離開病房他女兒送我至電梯時拉我在一邊講："我爹是打開肚子醫生看了全擴散了，就縫上了，叔叔您有沒醫生熟人，看還有沒辦法"。我想了想告訴她："沒有什么辦法，瞞著他這個手術實際情況。說手術成功了，期待奇跡吧"。不久便是堂兄出院給了我一個視頻通話。電話那頭，他皮膚油黑的臉襯著裂開的嘴露出一口白牙齒，那是他不久前做的假牙。那大嘴白牙在視頻里視覺上有些夸張，因此而特別強烈映在我的記憶里。他很開心地告訴我：手術很成功！今天出院，現在很好了。并邀請我去鄉下釣魚。我在心里祝福他！不久后我在惠州大亞灣做圖釘4人展。他就去世了，葬禮我沒能參加。出院后至病故正好一個月時間，我查了通話記錄。堂兄的母親我的嬸娘還在，九十五歲高壽。我每次清明節掃墓也算是每年看望長輩老人。這一次我還擔心老人家兒子走到了前面，會見到我很傷悲。我的擔心顯然多余了。高齡的嬸娘"紅頭花腮"（湘潭人對氣色好的形容詞）思維清晰。吃飯時嘴里還是講："應該先讓我去，留著他好一些"，但神情平靜，年紀大的人看多了世事無常。孫媳婦在家照顧她，孫子正好這天又沒在外打工。堂兄生前勤快，承包了屋后的一座山，還有離屋幾百米遠的一口魚塘。這些業務順延給了他的崽伢子。我到了他家，堂侄就直喊我先去釣魚。在魚塘邊，堂侄把我服侍得很好，搬椅，上魚線，遞魚餌，不亦樂乎。如果他父親在，他這份殷勤就沒有那么強烈。現在他是真正的主人了。我對他家的一切擔心便煙消云散了。似乎堂兄的不存在讓這里并沒有缺少什么。特別是春天的陽光燦爛中，我的心情也陽光燦爛。侄兒媳搞了一桌菜，除了飯桌上少了堂兄，一切依舊。呷完飯我去父母親合葬的墓地。路過了堂兄的墳。這一塊地就是這兩年的新墳，有四、五盞。我仔細看了每座墓碑都是我小時候很熟的村里年長一點的兄弟。其中有一個墓主人我記得少年時代他喜歡和堂兄打架。有一回把堂兄打得鼻血直流。如今他們又都匯集于此了。在這塊土地上，生于斯，長于斯，葬于斯。我父親曾杖著拐杖把我領到埋他的那塊小土地上說"就這里"。這句話音已經在我腦海里似乎很遙遠了，又似乎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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