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里的鄉愁】村官“三條”書記

善良人

昵稱:善良人 美篇號:13571206 前幾天在我們的老鄉微信群里，有人又聊起了四五十年前我們大隊的張書記。在我的記憶中，他經常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臉上那質樸又親切的笑容寫滿了歲月的故事，記憶就像決堤的洪水，把我拉回了到五十多年前在村子里的時光。? 　張書記七十年代是我們大隊的黨支部書記,叫張洪軍。他為人善良、正直，時時處處為社員著想，替社員說話，幫社員辦實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書記。雖然他的名字很多人叫不上來了，但提起“張三條” ,十里八村的人都不陌生。 那是因為張書記無論在開社員會還是到公社匯報的時候，都習慣講“三條”，如：“我講三條”；“我強調三點”；“我匯報仨事兒”等。“三”成了張書記的口頭禪，天長日久，“三條”書記的稱號就叫開了。 　　七十年代初期正是農業學大寨的高潮。上級要求天天晚上開會學習，“武裝頭腦”。記得那是包隊干部來的第一天晚上召開社員大會，要求每家必須出一個人參加，那天爸爸身體不適，我替爸爸到生產隊參加的會議。晚上大約有一百來人參加會，張書記親自主持會議，親自講話，按照當時的說法那是農業學大寨的“動員報告”。張書記沒有準備講稿，開場白就是那句話：“我今天講三個方面的事”。 記不得他講的具體內容，因為他就想到哪里就講到哪里，也沒有條理。大概意思就是繼續貫徹落實黨中央“農業學大寨”的戰略部署，甩開膀子大干社會主義之類的語言。而后，從春耕生產講到打場送糧；從科學種田講到如何過好日子；從鄰里關系的相處講到婚姻包辦的危害。什么張家長、李家短，三只蛤蟆六只眼；什么狼叼豬、狗攆羊，孩子掉井火上房…..咋想就咋說。兩個多小時過去了，不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越講越有勁兒，講話內容離農業學大寨越來越不著邊兒了。我看包隊干部皺著眉頭總看表，生產隊長借著給張書記送水的機會悄悄提醒他，張書記接過水喝了一大口，頓了頓說：“這是第一個事兒！” 天那！兩個多小時才講了一個事，三個都講完還不亮天了？正在興頭上的張書記可沒在乎這些，繼續說道：“這第二個事兒那？和第一個差不大概。”接著又重復了一些講過的話，又隨意發揮了一番。隊長在后邊捅了捅他，意思是時間差不多了。誰知道他生氣的一撥拉大聲說：“捅咕啥，贏錢不知道走咋地？”然后端起來水杯又喝了一大口說：“現在我講最后一個事兒！” 夏天夜短，快半夜了，干了一天活兒的社員有的打盹，有的打哈欠，還有的打上了呼嚕。張書記用手敲敲桌子說：“都精神點，這最后一個事和第二個事兒也差不大概，時間關系我就不重復了，明天早上三點半出工，散會！” 第三個事倒是非常精煉，包隊干部原來還打算講點啥，看著社員呼啦一下子都走了，也只好作罷了。 事后張書記和隊長說：“正是農忙季節，社員起大早干一天活兒，累的晚上都要拽著貓尾巴上炕，要是讓包隊干部講上癮了，還不天天開會瞎白唬啊？”原來張書記是故意的啊！還別說，自那以后包隊干部也不督促天天晚上開會了。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張書記向公社黨委推薦我擔任了我們大隊的大隊長，有一次公社召集各大隊書記和大隊長的會議，響應縣里“掀起積肥造肥高潮”的號召，落實每畝地積肥造肥三立方米的任務。公社領導分配完各大隊積肥的數量后，一再強調必須不折不扣的完成縣里下達的任務，接著就是各大隊黨支部書記挨著個表態。看到領導的態度，大家表態時候基本是一個調兒：“雖然有困難，上級既然下達了死任務，我們克服困難，努力完成任務；”年輕一點的支部書記看領導臉色表態：“堅決完成任務！”輪到張書記表態的時候，他不緊不慢的說：“我們大隊完不成任務！“一句話把公社領導說的頓時不高興了：“人家大隊都能完成，你張三條啥意思？”張書記回答說：：我們完不成的原因有三條。”他又來了。 “第一，任務根本不實際！我們全大隊大牲畜不到八百頭，生豬不到兩千頭，有那些糞嗎？兩千多口人拉屎還供不上狗吃那”（那個時候家家散養狗）。 第二…… 公社領導也心知肚明這是上級搞形式，但是也沒有辦法。一看“張三條”還要繼續說，要是讓他說完了的話，任務還有法落實嗎？于是趕忙截斷他的話頭說：“這次積肥是有優惠政策的，”當時化肥和柴油都是按計劃指標下撥的，公社為了刺激積肥任務的落實，制定了土政策：化肥柴油下撥與積肥掛鉤，每完成一萬立方米積肥任務，下撥十噸化肥，一噸柴油。公社領導剛說完，張書記立刻站起來大聲道：“我們大隊保證完成任務！” 會后我問張書記為什么又能完成了，張書記說：“還不是為了那些平價化肥和柴油？”我問他如何完成任務，他笑著說：“咱來個中央軍糊弄國民黨。” 張書記的做法是組織每個生產隊除了正常積肥外，不足的部分，根據生產隊土地面積多少，每天每個生產隊出30到50個勞動力，到屯子外的草甸子挖土，弄成糞堆形狀，上面灑上一層牛馬糞。就這樣，經過半個多月的“會戰”，超額完成了公社下達的積肥造肥任務，足額的領回來了化肥和柴油的平價購買票。 　　八十年代，在全民大力發展商品經濟時期，張書記已經被調到鄉政府（80年代成立了鄉政府）多種經營辦公室擔當主任。我們這里是大豆之鄉，由于大豆優質，加上水質比較好，用大豆加工出來的干豆腐。（是一種壓成薄片狀的豆腐制品）很受省城和周邊城市居民的歡迎。鄉政府與省城一家大型超市取得了聯系，邀請超市代表來這里考察并洽談干豆腐的供銷事宜，鄉政府特意從縣里請來了專家，洽談的時候由專家非常專業的介紹干豆腐的營養、加工、質量等。張書記聽著專家介紹的絮叨，就插話說了幾句。他說：“不用這么費事，我簡單說三條你就明白了”。 看著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了他，就說：“第一，這里的豆腐干！劃一根火柴就能燒著；第二：薄！隔著干豆腐能看報紙；第三：筋道！（指食物有韌性，耐咀嚼）你就是做一件短褲，打一場籃球下來都不會抻壞的。”說的大家開懷大笑。超市代表一高興：“成交”！ 　　前幾年，張書記因病去世，村里人經常聊他的故事。“三條書記”承載著我對故鄉的思念，對家鄉的眷戀，更有對老大隊書記深深的懷念。在時光的長河里，故鄉的人和事永遠是我心底最柔軟的牽掛，無論走多遠，那份鄉愁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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