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賈老師</p><p class="ql-block"> 賈老師是老公的初中老師,在見他之前,我已經聽老公無數次說過他對賈老師的崇拜與感激。賈老師不僅是他的初中老師,而且是他書法的啟蒙老師。雖然賈老師只教過他一年,卻讓他深受教益,終身難忘。所以,那天接到賈老師要來南陽的電話時,老公難掩內心的欣喜與激動。</p><p class="ql-block"> 賈老師如期而至,他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紅光滿面,他的目光剛毅中透著質樸。雖然已七十五歲高齡,但是他腰桿倍兒直,走路穩健,精神矍鑠。他不茍言笑,恪守傳統。原本老公想多喊幾個老鄉陪他一起吃飯,他婉拒了,說自己比較內向,不喜熱鬧。鑒于賈老師愛好書法,我們特邀全國知名書法家史老師坐陪。</p><p class="ql-block"> 及至見面,賈老師一臉謙遜,對史老師滿懷敬仰地說,多年前在一次書法高研班他曾接受過史老師的指導,至今還記得史老師送他那幾個字。然后他說自己今天帶了作品來,望史老師不吝賜教。于是在開宴之前,賈老師、史老師和老公三人圍著賈老師的墨寶,先來了一次精神會餐。</p><p class="ql-block"> 史老師不愧為書法名家,他對賈老師的作品進行了中肯的評價,并提出了寶貴的建議。賈老師像個求知欲極強的孩子一樣虛心求教,若有所悟。他謙虛地說自己一直書寫,卻不得要領。今日經史老師一點撥,豁然開朗,終于發現了自己的不足之處。</p><p class="ql-block"> 看完作品,晚宴開始,賈老師說自己胃不好,只吃素食。所以,我們就簡單點了幾個素菜。師生歡聚,相談甚歡。賈老師是我見過最自律的人,決不多吃一口。為了健康,他滴酒不沾。他說自己的胃被切除了一大半,所以不能多吃。老公坦言自己喝酒吃肉從不節制,賈老師正顏厲色地說那是對生命的不尊重。</p><p class="ql-block"> 次日晚餐時閑聊,賈老師跟我們講起了五九年大饑荒。他說那時他才九歲,卻餓得跟老人一樣彎腰弓背走路不穩拄著拐杖。經常見人在路上走著走著就突然倒地再也沒起來,說餓殍滿地一點也不夸張。他說自己餓得實在難受,就跑去糞坑里撈狗骨頭燒燒吃。他說那時學校里有高年級的學生劈頭蓋臉打他,他一動不動。我不解地看著他,他補充道,哪有力氣反抗啊!</p><p class="ql-block"> 他又云淡風輕地說,有的人餓急了就吃人肉。他說真有吃人肉的,餓急了有人把路上的死人蒸了吃,而且吃了不止一頓。至于說把死人的衣服扒下來穿更是司空見慣。他說,那時可憐到啥程度呢,家里死了人,都是拿破席一卷埋了。沒錢打棺材啊!就是有錢打棺材,也沒力氣抬啊!他說因為饑餓,又吃了一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所以十三歲起他就得了胃病。那是歷史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雖然苦難摧殘了他的身體,卻錘煉了他的精神,讓他擁有了常人無法企及的自律和直面苦難的勇氣。他說自己對現在的生活特別知足,衣食無憂,夫復何求!</p><p class="ql-block"> 雖然賈老師說起這些陳年往事波瀾不驚,然而我卻在他眼里看到了無盡的蒼涼與悲壯。 之前我也曾聽奶奶和父親說過五九年大饑荒,然而他們的描述浮光掠影,所以我感觸并不深。聽了賈老師的講述,我好似回到了那個可怕的歷史年代,頓覺毛骨悚然,觸目驚心。我終于明白為何賈老師能做到如此自律,如此珍愛生命。</p><p class="ql-block"> 賈老師教導我們要加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能把健康當兒戲。他說暴飲暴食,熬夜喝酒,放縱自己,是對生命的大不敬。雖然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能夠做到知行合一的人卻少之又少。他說要愛惜糧食,不能奢侈浪費。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我們一起吃飯,他吃飯喝湯都是細嚼慢咽,好似在細細品味食物的鮮香。每次吃完飯,他碗里都顆粒不剩,連湯水也要喝得干干凈凈。這點他和我奶奶如出一轍。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除非你和他走過同樣的路,吃過同樣的苦。</p><p class="ql-block"> 餐間當老公憤憤不平地說起一些陽奉陰違的小人時,賈老師語重心長地說,對小人你要明于心而止于言。然后他談起自己年輕時遭小人暗算的事情。他說自己淡泊名利,不喜歡與人斗。即便如此,還是難免遭人陷害。人心難測,所以要謹言慎行。</p><p class="ql-block"> 老公說賈老師初二時逢文化大革命不得不回鄉務農。后來在看電影時不幸被人砍傷。因為受傷不能下地干活,大隊照顧他讓他去當民辦教師。因為當民辦教師所以他有時間學習,后來國家恢復高考,他就順利地考上了潢川師范學校。這也算因禍得福吧!畢業后他當了中學老師,后來又擢升為校長。他勤勤懇懇兢兢業業,桃李滿天下。二十三年前他又罹患胃癌,胃被切除了大半。命運多舛,然而他歷難彌堅。捱過了饑餓,穿越了傷痛,戰勝了疾病,把自己錘煉成了金剛不倒之軀。</p><p class="ql-block"> 賈老師在南陽呆了不足兩天就急著要走,他說不想麻煩我們。老公說不麻煩,如果不是您當年把我轉到縣城上學,也沒有我的今天。您還在學校門口請我們吃了一碗面。賈老師說他已經不記得了,然而老公卻沒齒難忘。</p><p class="ql-block"> 最后,賈老師又和老公一起揮毫潑墨,談書論道。臨走的時候,賈老師說此行收獲滿滿,我們更覺獲益匪淺。雖然只有短暫的相逢,然而賈老師的諄諄教誨卻讓我們深受啟發,感觸頗深。得遇良師,人生至福。愿賈老師福壽綿長!平安吉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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