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張黨社</p> <p class="ql-block">《下輩子,傘把還交給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墓碑前的風總帶著細沙,像您當年給我擦眼淚時指腹的觸感。我蹲下身用濕巾一遍遍擦拭您的名字,鎏金在春陽下泛著溫潤的光,忽然想起您臨終前攥著我的手,說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是有我這個女兒,可您不知道啊,我更怕的是——這輩子做您的孩子,還沒做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總覺得您的肩膀是會移動的屋檐。多雨的南方巷弄里,您永遠把傘傾向我這邊,自己半邊身子浸在青灰色的雨霧里。有次我看見您襯衫上的水痕在電燈泡下蒸出白氣,卻聽見您說:"傻丫頭,爸爸是男子漢,淋不壞的。"后來我才懂,哪有什么淋不壞的人,不過是愛比雨水重,把傾斜的傘骨壓成了永遠的港灣。您走后我買了許多傘,卻再沒找到能遮住整個世界的那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去年整理衣柜時翻出您織到一半的毛衣,竹針還別在米色毛線里,針腳歪歪扭扭的。記得您退休后非要學織毛衣,說看鄰居阿姨給孫子織背心很有意思。您戴著老花鏡坐在藤椅上,毛線團滾到腳邊還要喊我幫忙撿,織錯了就念叨"人老了眼神不中用",可我穿上您織的第一件圍巾時,暖得連眼角都發燙?,F在摸著這半件毛衣,忽然明白您笨拙的討好里,藏著怕自己不再被需要的慌張,而我竟連"爸爸織的最好看"都沒說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病歷本最后一頁還留著您的字跡,是用顫抖的手畫的笑臉,旁邊寫著"別擔心"。那天您從ICU轉出普通病房,趁護士不注意偷偷塞給我這個本子,我摸著紙上深淺不一的筆痕,突然想起您教我寫名字的那個下午。您握著我的小手在田字格上描紅,說"咱們家閨女的名字要寫得像小樹苗,筆筆端正",可此刻您的字歪歪扭扭像風中的蘆葦,卻依然在安慰我。原來父母的愛從來都是倒著流的,從他們垂垂老矣的時光里,還在拼命給孩子輸送最后的溫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清明的柳枝又抽新芽了,我折了幾枝插在您的碑前。您曾說柳枝是最有福氣的樹,落地就能生根。其實您不知道,我才是那株被您的愛澆灌長大的幼苗,根須早已深扎進您用體溫焐熱的土地。現在我常對著天空說話,說媽媽最近學會了您最愛的糖醋排骨,說您外孫學會騎自行車了,說我在您忌日那天去了趟老房子,門把手上的銅銹還是當年您擦到發亮的樣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離開墓園時暮色漸濃,我忽然看見遠處有對父女在放風箏,小女孩的笑聲像串銀鈴。風箏線在風里繃得筆直,像極了您當年牽我過馬路時緊攥的手掌。原來有些離別不是消失,是愛換了種方式存在——您活在我梳頭發的手勢里,活在我給孩子講的睡前故事里,活在每個想起您就心頭一暖的瞬間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所以別擔心啊,下輩子我還要攥緊您的手,在您教我寫名字的田字格上,在您織毛衣的藤椅旁邊,在每一個需要說"爸爸""媽媽"的時刻里,做您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就像您當年把傘傾向我那樣,這次換我悄悄把命運的傘柄往您那邊推一推,讓余生的風雨,都先經過我的肩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碑前的菊花輕輕搖曳,像是您在點頭。春風掠過耳際,恍惚聽見您說:"好啊,咱們拉鉤。"于是我伸出小拇指,在四月的陽光里,和記憶中的您,勾住了生生世世的約定。</p>
主站蜘蛛池模板:
航空|
洱源县|
淮阳县|
汤原县|
甘泉县|
瑞金市|
崇信县|
乌鲁木齐市|
泽普县|
烟台市|
扎囊县|
顺平县|
东平县|
彭山县|
香格里拉县|
兴文县|
龙山县|
垦利县|
四会市|
甘肃省|
乌兰县|
承德县|
辽源市|
六安市|
石阡县|
乌拉特中旗|
屯留县|
武平县|
宜良县|
达孜县|
冀州市|
奇台县|
陆良县|
大丰市|
石景山区|
白银市|
六盘水市|
内江市|
武城县|
凌源市|
图木舒克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