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歲 月 記 憶 </p><p class="ql-block"> ( 二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 / 尹作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接上文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雨 ，下得正猛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咚 咚 ...... ......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分明聽到有敲窗戶的聲音 。</p><p class="ql-block"> '' 誰 ? ''</p><p class="ql-block"> '' 我 ------ '' 秀姑低聲 。</p><p class="ql-block"> '' 哦 ，有事嗎 ? '' 我忙起身開窗 。</p><p class="ql-block"> '' 豬圈被水沖垮了 ，豬跑了一頭 ! ''</p><p class="ql-block"> '' 你爹呢 ? ''</p><p class="ql-block"> '' 到牛棚看牛去了 。''</p><p class="ql-block"> 我二話沒說 ，立馬穿上雨衣 ，拿了手電筒 ，開門迎著風雨朝她家后園奔去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外面似乎已有騷動聲 。不是這家的菜園被水淹 ，就是那家的雞窩被沖垮 ; 狗也狂吠起來 。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已是五更天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哎---喜子 ----- ! 快喊人到東頭挖溝排水 ! '' 是隊長老吳的高聲喊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打著手電筒在秀姑的園子里找豬 ，秀姑忙著整理鴨棚 。</p><p class="ql-block"> 東方已發白 ，雨隨著雷電 ，一陣陣從天上潑下來 。秀姑戴著斗笠 ，渾身已被雨水淋透 。</p><p class="ql-block"> 后來 ，我在籬笆柴禾堆旁 ，找到了那頭蜷縮在那里的豬 。一陣吆喝后，好不容易將那豬趕回到豬圈 ，搬了石頭 ，堵住那塌了的缺口 。回頭看秀姑 ，她已將鴨棚整理好了 。</p><p class="ql-block"> '' 快回去換衣吧 ! 你看 ，上下都濕透了 ! '' 我打著手電筒的一束光 ，照著秀姑那幅水淋淋的狼狽像 ，她已是不好意思了 。</p><p class="ql-block"> '' 你還不是一樣 ! '' 在滂沱大雨中 ，我第一次看見她臉上綻開了笑。</p><p class="ql-block"> 我用手電筒照著她進了屋 ，自己高一腳低一腳地踮著跑回去了。我趕緊脫去濕衣 ，將身子擦凈，上床曲肱枕臥 ，躺在床上等天亮 ，已毫無睡意，腦子里翻騰著 ，心想 : 烏云、雷電、暴雨、黑暗 ，都是匆匆來去的過客，奮爭，還在天明 ，這真實的人生 ，讓人清醒 讓人感慨多多 …… 想到秀姑現在敢于敲窗求助 ，想必這場暴風雨已使她敗火理氣 ，返璞歸真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天已大亮 ，雨還在肆虐地下 。喜子喊人到山上去修渠 ，我也起床跟著上去了。山上流下來的水，通過細細的小溝 ，全流入到攔截在半山腰那蜿蜒曲折的溝渠里 ，由東向西 ，嘩嘩地流去 ，直瀉入湖中 。渠下邊的山南灣，在雨簾中隱隱約約 ，湖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們喊著叫著、吃力地擔著土 ，爬上坡 ，填在渠邊的低洼處，以防潰缺 。老吳揮動大鍬 ，在矮堤上拍打加固 。</p><p class="ql-block"> '' 快 ! ''</p><p class="ql-block"> '' 加油 ! ''</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 土坡已被雨水沖刷得滑溜溜的 ，我穿著一雙膠鞋 ，突然 '' 哧---- '' 地滑溜了一下 ，鞋底已被那腳下尖尖的石渣瓷片劃穿 ，里面腳板被劃開了 ，人也一屁股坐在泥水里 。喜子過來幫我脫掉鞋 ，已是鮮血直流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吳填完最后一個缺口 ，過來一看 ，喊叫起來 :</p><p class="ql-block"> '' 哎呀 ，我的小秀才 ! 穿什么膠鞋呢 ? '' 接著對大伙一聲喊 : '' 收工 !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吳一把拉我上肩 ，背著就下山去了 。他們都知道我帶來個小藥箱 。回到房里 ，吳嫂挺著個大肚子也跟進來了 ，幫我打水、換衣 。一會兒喜子的老婆春蘭也來了 ，我見秀姑的人頭在窗前晃動了一下 。......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從床頭摸出一盒香煙 ，大伙一人點了一支 ，說說笑笑地喊了一聲走了 。</p><p class="ql-block"> 喜子拍拍我的肩膀 :'' 休息 ! ------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間關懷，美好心地，無疑這都是人性的撫慰。我的傷口包扎以后，人們都離去了，雨也漸漸小了，我靜靜地靠在床上，閉目養神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雨中的黃昏提前到來，窗外灰朦朦一片。一會兒，春蘭送飯來了 。她幫我把燈插亮。( 我從城里帶來的一種電池臺燈 )她說她婆婆喻大娘在責罵她老公喜子，不該讓我上山去挖渠搶險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呵呵 ...... 心疼老公是不 ? '' 我知春蘭和喜子新婚不久，小夫妻恩愛有加，我接著春蘭的話開個玩笑，活躍了一下房間的氣氛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你還有心思說笑 ? 血流少了、不疼是不 ? '' 春蘭搬來凳子到床邊，把飯菜都擺在上面 。我謝過熱情周到的春蘭，叫她帶話給大娘，不要責怪喜子，是我自己要去 的，再說也沒傷筋動骨，只是劃破個口子，小傷 ，不礙事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這點小傷，卻迎來了全村上下的關注和照顧 ，仁者愛人呀 !春蘭要我趁熱吃飯，沖我一笑帶上門走了 。我吃飯味同嚼蠟，只把雞蛋湯喝下去了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也許是經不住風寒雨澆，冥冥中，已經很想睡覺了。雨已停，夜闌人靜，稻田里傳來蛙聲一片 …… 我實在是困了，不知什么時侯，我半靠在床上，睡著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幻似夢，朦朧中，我聽到有腳步聲。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我的直覺是秀姑。她裝著咳嗽一聲，我睜開眼，看她靠在門邊并不打算進來 。</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 進來呀 ! '' 我挪動了身子。</p><p class="ql-block"> '' 聽說你傷了 ，過來看看 。'' 微亮中看到秀姑苦喪的臉 。</p><p class="ql-block"> '' 不礙事 ，小傷 。''</p><p class="ql-block"> '' 聽說流了很多血 。''</p><p class="ql-block"> '' 輕傷，沒關系 ! ''</p><p class="ql-block"> '' 那你明天還可以出工 ! '' 我聽出是反話 。</p><p class="ql-block"> '' 哪會 ! 只是不能下水了 。''</p><p class="ql-block"> '' 知道就好 ! ...... '' 嘀咕著，扭頭就走 。</p><p class="ql-block"> 正巧和剛進門的春蘭撞了個滿懷 。</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秀姑 ? 她來干什么 ? '' 春蘭吃驚地回頭問 。</p><p class="ql-block"> '' 問我傷得怎么樣 。''</p><p class="ql-block"> '' 小丫頭，人小鬼大。'' 春蘭為我提來了開水瓶，并提醒我，'' 你注意點唷，她家富農 ! ''</p><p class="ql-block"> '' 富農怎么的 ? 子女也有罪呀 ? 你們真是 ...... ''我 一下不知從何說起 。''人家是一個沒了娘的孩子 ...... ''</p><p class="ql-block"> ''嗬，你還倒關心別人來了 ? 把你自己關心好就得啦 ! '' 春蘭對我神密地瞟了一眼，帶上門走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 ，天空放晴了 。我起床，踮跛著腳，到窗前吸取新鮮空氣 ，看那湖對面山脊正沐浴在朝陽之中 。早晨的陽光灑下一湖金箔似的浮萍 ，飄蕩著、閃爍著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們都出工各自忙碌去了，搶收搶割 。我呆在家里不自在，跛著腿到稻場幫忙曬谷子去了 。也算是養傷休息，懶洋洋地在稻草里躺了整整一天。有空偷閑看書消遣，也覺愜意 。當夕陽枕著山脊下沉時 ，我看到湖上的金光驟然收盡。此時，我已聽到春蘭喊我吃晚飯了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 隊長 老吳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飯后回到房里 ，自己在燈下解開層層紗布，有疼痛的感覺，已紅腫發炎。我悉心地換了藥，重新將紗布纏好，正準備上床休息 ，聽見秀姑敲門進來了 。雙手捧了一缽東西遞到我面前 。</p><p class="ql-block"> '' 爹叫我端來的 。''</p><p class="ql-block"> '' 什么 ? ''</p><p class="ql-block"> '' ...... 殺了只雞 。...... ''</p><p class="ql-block"> ...... ......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從在一場暴風雨中，我的腳板劃傷以后，龍陽湖的水似乎泛起了波瀾 。自秀姑殺雞送湯后，她幾乎每天晚上都來替我換藥。先是端盆熱水來，迫我將那只好腳也泡一泡，然后解開傷腳的紗布 ，用棉纖蘸上碘酒 ，將發炎紅腫的傷口洗凈消毒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思量再三，只得對秀姑說: '' 怕人說閑話 ，對你不好 。''</p><p class="ql-block"> '' 說什么閑話 ，我又沒做壞事 ! '' 秀姑理直氣壯 ，沒好氣地將那小藥箱蓋子使勁往下一拉，'' 啪 '' 地一聲 ，然后起身將臟水倒掉 。看著她忙出忙進，我已十分地不自在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果不其然 ，閑話漸漸傳開了 ，秀姑也確實不來了 。</p><p class="ql-block"> 我的傷口也漸漸好了起來 ，我跛踮著腳 ，每天出工只是去稻場趕雞 。</p><p class="ql-block"> 我耳中聽到的閑話有 :</p><p class="ql-block"> '' 秀姑這丫頭 ，人小鬼大 ，心里有數得很，想找個城里人將來帶走。''</p><p class="ql-block"> '' ...... 還不是那鬼老頭教的 ! ''</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 '' 白天瞧她不作聲不吭氣 ，晚上總是往別人房里鉆 。''</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 話越傳越開 ，越傳越離譜 。</p><p class="ql-block"> 一天傍晚 ，我見喜子、春蘭、老吳都在稻場收谷子 ，我瞅機會將他們叫到一起 。</p><p class="ql-block"> '' 隊長 ，喜子 ，你們都在 。有件事跟你們說說 。''</p><p class="ql-block"> '' 什么事 ? '' 老吳停了手中的活 。</p><p class="ql-block"> '' 叫村里人 ，對人家秀姑不要亂說 ，人家還是個孩子姑娘家 ，又沒了 娘 。''</p><p class="ql-block"> '' 說什么啦 ? '' 老吳點著煙問道 。</p><p class="ql-block"> '' 你們都明白 。我跟你們說 ，人家女孩子有個名聲要做人的唷 ! ''</p><p class="ql-block"> '' 你知道就好 。'' 春蘭搶著話說 ，'' 你晚上別叫人去你房里嘛 ! ''</p><p class="ql-block"> '' 哎 ，你看 ，這話多難聽 ! '' 我知春秀是拿話激我 ，'' 今天我告訴你們，隊長也在這里 ，我是有對象的人 ! 我馬上寫信要我對象來一次行不 ? ''</p><p class="ql-block"> 大伙聽了，哄地一下都笑了 ，喜子簡直要跳起來 : </p><p class="ql-block"> '' 嗬 ，早說呀 ! 我們好敲鑼打鼓迎接呀 ! ''</p><p class="ql-block"> '' 也好 ，叫村里人都少胡說八道了 ! '' 隊長老吳也笑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家象聽到什么喜事似的，一個勁地拍起手來，只是我心里感到十分愧疚，也許同情也是一種人性現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待 續 ）</p> <p class="ql-block"> （ 喜子老婆 春蘭 ）</p> <p class="ql-block">（ 那時真實的我 尹老師 ）</p> <p class="ql-block"> （ 當時的真實照片 / 我下到農村時的戀人，蔣淑惠老師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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