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圖（三）修鞋匠。香椿樹

香椿樹1

市井圖（三）修鞋匠前兩年，區里小學校門口，總擺著一個修鞋攤。那修鞋師傅瘦瘦的，矮矮的，有點像京劇樣板戲里的小爐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人，說話腔調侉垮的。他在墻拐角的旮旯里放著一個修鞋的機器，靠墻支一個矮木凳子，他自己窩在凳子上干活。機器旁是一盒合亂皮子，各種釘子，鞋掌，破書包，和一堆堆的舊鞋……它們各自散亂著鋪成一片，劃出了他的勢力范圍。他身后的墻上，定了兩個大鐵釘子，掛著幾把長長的修鞋用的線繩。機器前放兩個馬扎，顧客來了，就請當場坐下，脫了鞋，扔給你一塊還算干凈的紙板墊腳。師傅把鞋拿過來，擺弄一陣，就在機器上縫開了嘴的皮鞋，釘前后的掌……滿麻利，要錢也公道。他老婆也是小瘦個，頭發又黃又稀疏。她夏天就在鞋攤旁支一大陽傘，賣冰棍汽水，冬天就用一大鐵桶爐子賣烤白薯。生意也挺好。這修鞋匠脾氣毛躁，整天訓斥他老婆，那媳婦就低眉順眼的，像個沒嘴葫蘆，整天也沒個笑模樣。有一回附近住的一個報社記者也來修鞋，鞋匠手藝不錯，態度很好，錢又不多，記者高興得很，回去就在本市晚報上給他發了一篇報道：“滿城盡春色，巧匠暖人心”。報紙嘩地一發.，弄得滿城皆知。過往行人就對這鞋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攤上每日里的客流量就激增。修鞋匠高興得有些得意忘形，一邊修鞋一邊哼小調，不過訓斥老婆照舊。他一會兒喜形于色一會兒兇相畢露，一副小人得意的樣子。不過好景不長，鞋匠上報了沒兩個月，不知為什末，他和這一片的市場管理員吵翻了。兩個人扭打在一塊兒，人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他們拉開。那市場管理員又高又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就每天想著法的給他氣受。弄得修鞋匠小臉焦黃，坐在馬扎上，從早到晚對他老婆破口大罵，還一時興起，就地取材，掄起一只鞋往那媳婦身上上猛摑。那女人必是被打怕了，只左躲右藏的，并不還嘴也不廝打，最后總是路人看不下去，好歹才把這風波平息下去。日子長了，人們連勸都懶得勸了，鞋匠打老婆倒也成了小區的一道風景。那天我孩子的一雙球鞋開膠了，還有一個皮包也需要縫上兩針，我就拎著去鞋攤上修。哪知就撞在他的槍口上了。他拉拉著那張鞋底子似的長臉，對我嚷著說：“就這破鞋，還修甚末？干脆扔了算了！”我愣了一會兒，當然不扔，就還堅持讓他修，他鐵青著臉，接過鞋，啪啪的摔在地上，濺起好大的塵土。我忍了，犯不上，咱理解他，孩子還等這鞋穿呢。等他修好了鞋，我又請他給開口的書包軋兩道線。他極不情愿的拿過來，放在機器上，三軋兩軋就說完了，遞給我，讓我交錢。我接過一看，那書包根本就沒法放東西了，連開口都沒有了，全扎一塊去了。我也生氣了。“這是你軋的書包？是你干的活兒？不是你還上報紙挨表揚著嗎？你給我重扎！”“不修拉到！”他氣勢洶洶的一把奪過書包“什末表揚不表揚！你們盡欺負外地人！”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嘩”的一聲撕裂了那縫口，把旁邊一位等著修鞋的老大媽嚇壞了。忙好言勸阻：“你這是干嗎？你撕它干嗎？你倒是好好給人家修呀！”我的血一下子沖到臉上，這不是沒影兒的事嗎？修鞋還得打一架！我色厲內苒地說：“你敢撕書包？你給我賠！”修鞋匠的老婆一句話都不敢說，只用眼瞟著她那盛怒的丈夫……“這該死的書包！”鞋匠大聲咒罵著，“你不是嫌縫壞了嗎？我這是在給你重縫還不行？”他一邊罵一遍小心地把書包線頭摘干凈，把它頂在機器上，又順著縫頭仔細的扎了兩道線。扎好了，把書包排排平整，抻抻四角，看看象樣子了，才遞給我，還少收了兩毛錢。原來他也是色厲內苒，只不過是耍耍氣而已……和管理員打架以后，修鞋匠的精神狀態就很不好，得罪了很多人，生意維持了一段時間以后，終于維持不下去了。他就在他老婆汽水攤子旁賣點躉來的蔬菜水果。過了一段時間他又搬到小區早市上去賣，我看他歡喜了兩天，臉上有了笑模樣，想必他轉行轉的還不錯。誰知沒幾天，修鞋匠和他老婆都不見了，以后也再沒看到，不知到什末地方謀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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