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式蘇《憶雁蕩并懷蔣叔南，戲為此歌》詩話

劉順平書法館

《雁蕩山詩話》 陣聲聰的《兼于閣詩話》談詩，注重從詩之本事、詩人情感與時代背景等多維度剖析，深挖詩歌內涵。近代黃式蘇這首《憶雁蕩并懷蔣叔南，戲為此歌》，以洋洋灑灑之篇幅，道盡雁蕩山之勝景、歷史淵源、個人游蹤及對友人的思念，宛如一幅豐富斑斕的雁蕩風情長卷，所涉之妙趣與深度，躍然紙上。 開篇“萬壑千山看已厭，拔地峰起開生面。天欲以是張吾鄉，不附名都墮荒縣”，詩人直言看遍萬壑千山后，雁蕩山拔地而起的奇峰仍能給他帶來全新之感，仿佛上天有意讓此山為其家鄉增色，雖不處于名都，卻偏安于荒縣，寥寥數語，便凸顯出雁蕩山獨特的地理位置與超凡魅力，奠定了對雁蕩山的贊美基調。 “吾聞東來初祖諾詎那，卓錫到此亦只陀。宴坐觀瀑身坐化，猶留遺跡話煙蘿。更有勝緣說全了，村以花名山以鳥。芙蓉峰下初結庵，從此道場開不小”，詩人追溯雁蕩山的歷史淵源，提及東來初祖諾詎那在此卓錫、觀瀑坐化，留下遺跡，以及“村以花名山以鳥”的勝緣，還有芙蓉峰下結庵開道場之事，為雁蕩山增添了濃厚的歷史文化底蘊，讓讀者知曉雁蕩山不僅有奇景，更承載著深厚的人文記憶。 “百年勝跡杳難尋，招車不至罷登臨。十八招提有興廢，惟有百二十峰矗立無古今。（十八剎丈半廢圯。往者督學使者按臨吾郡，往游雁蕩，假竹館凈名寺。地方官吏，猶稍一修葺。自科舉廢后，凈名亦日就頹廢。）”此段結合時代變遷，描述雁蕩山諸多勝跡的興衰。曾經的十八招提有興有廢，凈名寺在科舉廢除后也日漸頹廢，唯有百二十峰歷經歲月，矗立依舊。詩人在寫景敘事中，融入對時代變革影響下雁蕩山命運的感慨，使詩歌具有了深沉的歷史滄桑感。 “天公作意逞狡獪，遍召群靈赴勝會。二百里峰蜿蜒來，峰峰爭勝各不懈。斟酌精英置之二靈間，亦復散而寄之東西谷，內外爭奇更欲到飛泉。龍湫瀑疑天上懸”，詩人以浪漫的筆觸，描繪雁蕩山群峰蜿蜒、爭奇斗勝之態，將天公擬人化，仿佛是天公精心召集群靈舉辦盛會，而龍湫瀑更是如從天上懸掛而下，盡顯雁蕩山景色的奇幻與壯美，讓人對雁蕩山的奇景心生向往。 “我來落日忘歸去，剎那變幻境萬千。不知世界之瀑誰第一，但覺眼中所見盡態而極妍。猶有嘉名掛人口，接客僧與聽詩叟。自來文人多好事，造立名字呼某某。我欲一一歌以詩，才薄相對空搔首”，詩人敘述自己游覽雁蕩山時，面對瞬息萬變的美景，直至落日都流連忘返，感慨龍湫瀑之美盡態極妍，難以評判其在世界瀑布中的地位。同時提及山中諸如接客僧、聽詩叟等有趣的名號，以及文人賦予各處景觀名字的趣事，雖欲以詩詠之，卻因才疏而無奈，展現出詩人對雁蕩山美景的陶醉與詞窮之感，使詩歌充滿生活情趣。 “如此奇勝顯胡遲，晉唐諸子惜無詩。謝公行田竟未至，交臂異境忽失之。太白夢游至天姥，溫臺咫尺在庭戶。名山自古須名作，不及匡廬黃山早千古。更疑東坡一官亦投閑，自言天教看盡浙東山。題詩欲滿無一字，空從圖畫一追攀”，詩人感嘆雁蕩山如此奇勝，卻在晉唐時少有名家題詩，李白、蘇軾等大詩人皆與雁蕩山擦肩而過，使得雁蕩山名氣不及匡廬、黃山。此段不僅表達了對雁蕩山未能更早揚名的惋惜，更從側面反映出詩人對雁蕩山應得聲譽的不平與期待。 “我生浙東山水窟，掛眼千山多硉兀。記曾攜屐五度來，作健一踏雁湖月。猶記山間看瀑回，草堂投宿樽酒開。是時君家風氣盛，父子昆弟談笑快追陪。酒余為說三折瀑，拓地數弓此筑屋。讀書求志事尋常，難得隱居共骨肉。（叔南嘗與兄仲冕承父命筑屋小龍湫之傍谷，名曰“求志山房”，兄弟讀書其中。）朋儕樂事誰最多，君為第一我寧阿。賢父兄又佳山水，載酒日日偕吟哦。走也見之羨且妬，移家亦欲山中住。此事平生豈無分，但恐山靈棄我莫肯顧。果然無福能消受，饑來驅我又出走。年年飄泊苦未歸，此山遂為君所有”，詩人自述生于浙東山水之地，多次游歷雁蕩山，回憶起在山中與蔣叔南一家的歡樂時光。蔣家父子兄弟于小龍湫旁筑“求志山房”，在此讀書、談詩飲酒，其樂融融。詩人羨慕不已，甚至想移家山中，卻因生活所迫漂泊在外，將自己對雁蕩山的眷戀和對友人山居生活的向往之情抒發得淋漓盡致。 “君乍戮力事神州，投筆起欲覓封侯。眼看百事無一可，不如歸臥故山邱。故山泉石猶無恙，弟昆偕隱時酬唱。（介弟季哲。）未嫌靈運游山呼為賊，不慕淮陰登壇拜作將。眼底何人似君賢，肯教解甲早歸田。高位何如不官樂，一樽相對日陶然。閑來料理山經訂殘闕，欲使一水一石一峰一洞遍流傳”，此段寫蔣叔南投身世事無果后歸臥故山，與兄弟隱于雁蕩，不慕高位，悠然自得，還致力于整理山經，欲讓雁蕩山的一草一木、一峰一洞為世人所知。通過對友人經歷與志趣的描述，不僅展現出蔣叔南的賢達，也從側面反映出雁蕩山對人的吸引力，以及其蘊含的寧靜致遠的生活態度。 “卻恨中原萬里隔，空山笠屐少佳客。即今東道有主人，殷勤更置通賓驛。主人意氣薄當時，慷慨結客樂不疲。勝流聯翩遠戾止，指點煙云作導師”，詩人感慨雁蕩山因地處偏遠，少有名士到訪，而如今蔣叔南作為東道主人，熱情好客，廣結賓客，使得眾多賢能之士紛至沓來，在山中指點煙云，為雁蕩山增添了人氣與活力，描繪出一幅熱鬧的雁蕩交游圖。 “有客狂言入我耳，人生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何足云，魂魄千秋獨戀此。人間勝境到處逢，胡為戀戀此山中。恒情得隴又望蜀，更欲一登華頂之高峰。飄然出門去何疾，急起尋山若恐失。赤城霞，幔亭云，天都瀑，泰頂日，十年能費幾兩屐，更踏飛狐登小室。問君何事獨不廉，五岳游三心未厭。華衡阻兵不可到，不然足跡早及兩山巔”，借客人之口，表達對雁蕩山的極度眷戀，認為其勝過揚州禪智山光，即便世間勝境眾多，仍對雁蕩山情有獨鐘，同時提及眾人對其他名山的向往與探索，展現出人們對自然美景的普遍熱愛，而雁蕩山在其中獨具魅力。 “作記古稱柳子厚，君亦千言筆在手。評量勝覽何處多，可有奇峰壓倒雁蕩否？（叔南遍游天臺、武夷、黃山、泰岱、恒山諸勝，近復有嵩山之游，皆撰有游記。）嗟予局促似詩囚，簿書束縛不自由。此邦好山能有幾，奉檄曾上劍溪舟。九曲溪流至比合為一，至今猶悔未作武夷游。江城流轉我漸老，苦說歸來胡不早。卅載奔走遍南北，私心終覺故鄉好。故鄉雖好歸未成，輸君獨樂意難平。昨夜夢叩帝座作憤語，帝曰汝召專壑迂專城”，詩人以柳宗元作記為例，稱贊蔣叔南遍游諸山并撰寫游記的行為，同時感慨自己因瑣事纏身，雖身處好山之地，卻未能盡情游歷，如錯過武夷之游，如今漸老，越發思念故鄉雁蕩山，卻不能歸，心中滿是無奈與不平，只能在夢中向帝座傾訴，進一步深化了詩人對雁蕩山的眷戀以及對未能常伴其側的遺憾之情。 黃式蘇此詩，將雁蕩山的自然景觀、歷史人文、個人情感與友人故事緊密融合，通過細膩的描寫、真摯的情感表達和豐富的敘述，全方位展現了雁蕩山的魅力與詩人與之的深厚淵源。它不僅是一首關于雁蕩山的贊歌，更是一幅反映時代、人情與自然交織的生動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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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式蘇《憶雁蕩并懷蔣叔南，戲為此歌》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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