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南國的雨總愛蘸著煙霧描畫繚繞景色，我卻在這潮潤的墨跡里嗅到北國春風的味道。案頭的綠茶蒸騰的霧靄間，忽然漫開千樹萬樹的云朵——那是故鄉(xiāng)將至的四月，杏桃梨花正把月光釀成酒漿，潑辣辣澆透我的心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記得老屋檐角懸著青銅鈴，風過時清音會撞落瓣瓣雪。外婆總在此時摘下鬢邊木簪，接住那些飄搖的魂靈。她說梨花最懂人心事，你看那五瓣分明是五指纖纖，攏住多少欲說還休的涼。家里釀的梨白春封在陶甕里，壇口紅綢被雨絲浸透時，整座院子都浮在微醺的香氣中，連青石臺階都洇出淺緋色。</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南國木棉縱然開得熾烈，到底不及梨花在我心中的清絕。那些細蕊天生帶著三分藥香，五更天裹著露水跌進粗瓷碗，能鎮(zhèn)住孩童整夜的咳。清明前后，漫山素縞里偏生飛出幾簇嫩綠，像褪色的繡帕忽然滾出碧璽邊，原來花瓣背面藏著青影，只待雨后翻過身來花葉共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與友人探訪梨花，我以為小小的素色花哪如玫瑰與牡丹的熱烈與富貴。在遠處看到漫山的梨花時，我的心臟竟然舒緩柔軟起來，當置身在高高的梨花樹下，也依然感受到梨花的奔放，梨花的自由，更感受到梨花獨特的優(yōu)雅和安靜。為此，我到花市買回梨枝盆景，盡管它在紫砂盆里開得拘謹，但窗風把它的影子吹上粉墻，竟勾連出老宅窗欞的冰裂紋。昨夜驟雨忽至，恍惚聽得母親在喚："快收曬著的梨干"，推窗卻見霓虹淹沒歸雁，唯余空調(diào)外機垂淚似的滴水，把明月都滴在我的心頭。</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茶涼時翻檢舊書，落出片風干的梨花瓣。脈絡間還蜿蜒著那年春雨，恍惚看見自己攀登在梨樹上，將整個春天編進羊角辮。如今在浮想聯(lián)翩腦海中，到底尋不見半片雪魄，方知有些花注定開在離愁的褶皺里，要隔著三千里的煙雨，才能望見枝頭那抹不肯墜地的清白。</span></p><p class="ql-block"> 2025.3.30</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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