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行總共一個月的行程,有十二天住在游輪上。</p><p class="ql-block">所乘游輪名“諾唯真之星”,立于世界先進豪華游輪行列。長三百米,寬三十米,高十四層。排水量九萬余噸,滿載兩千二百人,航速二十五節。運行二十多年,對于跑南美南極線有豐富經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行動用交通工具良多,海陸空俱全。</p><p class="ql-block">游輪之旅被鑲嵌在行程的中段。</p><p class="ql-block">前段是北京經西班牙馬德里飛圣保羅,圣保羅飛里約,里約飛伊瓜蘇,伊瓜蘇飛布宜,布宜之后登船。</p><p class="ql-block">游輪第一站烏拉圭蒙得維的亞,第二站阿根廷瑪德琳,第三站智利蓬塔阿雷納斯,第四站英占馬島,然后走德里克海峽東側經象島至南極天堂灣。天堂灣折返,經德里克海峽穿大西洋魔鬼西風帶至阿根廷烏斯懷亞登陸。</p><p class="ql-block">后段是游火地島后飛秘魯利馬,利馬飛印加首府庫斯科,庫斯科汽車至烏魯班巴,再火車至熱水鎮,再汽車攀登馬丘比丘之后原路原方式折返庫斯科。庫斯科飛利馬,利馬飛布宜,再訪布宜后飛圣保羅,圣保羅經西班牙馬德里飛北京。</p><p class="ql-block">如此算下來團費便便宜得要死。不能忽略了南美超高的物價。自由行的話花兩倍的錢也自由不了。</p><p class="ql-block">但是這么個走法對體能有較高要求,拒絕幽閉型人格,還存在一系列安全隱患。</p><p class="ql-block">安全隱患計有南美治安;</p><p class="ql-block">德里克風險——以前翻過船。所以上船先要記住被分在幾號逃生道,必須到那里認路報到。</p><p class="ql-block">南極天氣——剛剛還因暴風雪冰封了一批游客在那里。</p><p class="ql-block">然后庫斯科海拔,接近拉薩,而且是從負海拔的利馬一飛沖天。高反率極高。</p><p class="ql-block">那里的安第斯山路,和橫斷山有的一比。</p><p class="ql-block">天氣是不可抗力,因天氣原因造成的損失,盈虧自負。</p><p class="ql-block">馬丘比丘常年多雨,如遇云霧封山也得認栽。</p><p class="ql-block">身體當然更是自己負責。生老病死在家里也會發生。</p><p class="ql-block">交通事故烏鴉嘴也不會去說,但是心里都明白——此行要飛不下十個航次,總航程不下六七萬公里。飛在天上不下七八十小時。尤其南美段,看看機場的簡陋和沒有個準時,令心胸寬廣的人也難免心臟縮小。</p><p class="ql-block">所以有人感覺不保險,買了大額保險。</p><p class="ql-block">有人感覺既然不保險,那還買什么保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選了內倉房,不僅圖便宜一萬塊。</p><p class="ql-block">在陸上也是這樣的原則——房間只是用來睡覺的,只要能上船,全船都是我等的空間。</p><p class="ql-block">旅行就是到戶外來活動活動,除了睡覺,甲板露天處呆著去。</p><p class="ql-block">果真,就發現有老外抱著被子一直窩在甲板上。</p><p class="ql-block">選住貫通甲板的最高層12層,和大自助餐廳游泳池為鄰,吃住行攝皆方便。只是遇風會晃得最厲害,便在七層四層都選好了避風的地方,必要時可以抱上被子躲到哪里。</p><p class="ql-block">入港時被收集了所有簽證,上船后給你一張萬能卡,換去了你的護照,意思是你從此成了諾唯真公民,出入境事宜由諾唯真向靠泊國負責。</p><p class="ql-block">游輪倉房如密密麻麻的格子,胡同如迷宮,整個一個大蜂巢。游客像蜂子,登陸時都從格子里爬出來,傾巢而出。拍照如采花粉,回來在朋友圈里釀蜜。</p><p class="ql-block">一開始全是吃貨。蜂擁而吃。</p><p class="ql-block">錢是滿額先交上了。沒人和自己客氣。還被要求在萬能卡上存了錢,消費可以不見血,下船時砸破頭算總賬。</p><p class="ql-block">N個餐廳,可以輪流吃。吃的都免費。但是酒水自理。</p><p class="ql-block">幾百廚師。十噸百噸的食品。都是特供的品質。應該說超過特供。南美的生態,很多果蔬的味道近乎野生。</p><p class="ql-block">烹飪,當然是藝術。吃,可以藝術也可以不藝術。什么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我泱泱大國,前有雙槍老太婆,現有雙叉老太爺。喝湯不出聲,無聲沒滋味,我喝跑了你是你自己沒見過世面。</p><p class="ql-block">我的確發現用兩把叉子比筷子都得勁。老外也是進化得差勁,刀子鈍成那樣,牛肉恨不得吃生的,摁著肉打著滾兒的揉卻切不下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奶奶說,人這東西,沒有吃不了的苦,卻有享不了的福。</p><p class="ql-block">還真的。</p><p class="ql-block">開始看大家都吃得很有勁,后來就發現有人在泡自帶方便面。</p><p class="ql-block">想起游土耳其,一山東老鄉背著一包袱煎餅。就差了大蔥。</p><p class="ql-block">對吃的適應不適應,生物學家說取決于每個人肚子里的菌群。說你想吃什么,是你肚子里的細菌想吃什么。還說一個人曬干了,也就是一兩斤細菌。</p><p class="ql-block">團導說西餐三天吃夠了。</p><p class="ql-block">敝人土生土長東方孩子但是混了個西餐肚子。面包蘸咖啡,也比吃其它東西舒服。和瓦婦N個餐廳輪著吃。最令人欣慰的是瓦婦突然也能吃甜了,果仁布丁可以整塊吞。</p><p class="ql-block">在家里我吃飯后甜點,每次禮讓,她都是no no。</p><p class="ql-block">要是船上有生物學家,肯定會說她偷著換了細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視頻看自己上船的樣子,和《泰坦尼克號》的窮小子無異,只不過“諾唯真”沒有統艙罷了。</p><p class="ql-block">去凡爾賽什么的點餐,是做一把貴族紳士,關鍵是要等得起。人多的時候,先等位子。門口排隊,登記房號后領個蜂鳴器,到一個豪華的大廳里翹起二郎腿干等。不想干等可以點杯酒或者茶飲什么的,但是要記賬付費。蜂鳴器一響,說明有了你的位子,趕緊收腿拉上瓦婦跑去餐廳。在門口會被服務員接住,那時候嘴里一定要說“恰爾尼斯”,以便服務員去拿中文菜單。入座點菜,一開始瞎子摸象,摸著什么吃什么。菜單中國字,但是只看名字不知道對應的什么東西。后來憑記憶找那想吃的。但是菜單經常換,菜名經常變,只能先探索后發現。早餐兩道菜,午晚三道菜。受不了的還是要等。看著旁桌端上來的美饌,咽著口水。開胃菜來了,那是真開胃,尤其烤番茄濃湯什么的,簡直沁人心脾。但是三口兩口喝了,那就繼續心脾大開地等。人家有派的,都是自費點杯佐餐酒什么的,在那里半天啜一口,再裝成閑聊的樣子。我們這里也閑聊,但是掩藏不了那燃燒的眼神兒。主菜都是藝術精品,但是量都不大。人家不講究食物體積,只講究卡路里。三口兩口抿了,又等甜品。甜品更藝術,都不舍得去動。也更精致,都不敢張大口。小口吃的時候也是讓愛美之心在那里痛并快樂著。吃完了意猶未盡。感覺不飽,再乘電梯升上樓去自助餐廳補缺。后來干脆不理那一套,冒天下之大不韙,主菜點兩份,賺個世人側目,但是肚子不受罪,可以勉強吃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出行多年,練就了一種能力,不管自駕還是參團,國內還是國外,在家一日兩餐,出門立刻變身駱駝。尤喜早起的西餐自助,要吃滿滿三大盤,葷素甜各一,還要各配一杯咖啡。行程再累,中飯再晚,不會草雞。只需要過會兒喝口水行了。</p><p class="ql-block">在船上也是這么吃的。</p><p class="ql-block">“過會兒喝口水行了”是在以色列落下的笑柄。那天早晨我三大盤塞滿肚子。旅行途中瓦婦喂我零食,我趕緊搖頭擺手,說我過會兒喝口水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幸福地吃著玩兒著。很快問題顯現。南美的牛逼,是西班牙語第一,英語還要靠后數。中文根本沒位置。廣播哇哇響,說的很熱鬧,究竟說什么,不知道。只知道語氣嚴肅的可能是各種注意事項。語氣興奮的可能是發現了鯨魚什么的。</p><p class="ql-block">天天有航行簡報塞在門上。基本看不懂。</p><p class="ql-block">去劇場門口看晚上演什么。節目名字很奇怪,翻譯機也翻不出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船上的劇院天天晚上都有演出。七點一場,九點一場。</p><p class="ql-block">重頭戲是探戈。也有百老匯風格歌舞,獨唱音樂會,雜耍什么的。</p><p class="ql-block">有版權要保護的不準拍照,沒什么可保護的敞開拍。</p><p class="ql-block">從觀眾對節目的反應揣摩同船游客大部分南美本地人,阿根廷人居多。因為他們一見梅西和阿根廷國旗就鼓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菜譜終于打印了中文的。字小顏色淺,戴上花鏡也很費勁。關鍵是說不清楚。服務員絕大多數黃種人,樣子像是菲裔或者印尼裔。有一個會說“你好再見”的,跟我等很友好,費了半天勁,弄明白了他爺爺上海的,娶了老外,那么他爸爸已經開始混血。他是袁隆平的水稻但是雜交幾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黃種的服務員大部分對國人很友好。黑種的也可以。白種的要小心,笑容很職業,但是可能笑里藏刀。</p><p class="ql-block">Fou you?Fou me?問你兩遍,你敢都點頭,你的菜就從兩份變成了四份,上來以后碰上坐大桌還好,小桌擺都擺不開,于是陷入狼狽。</p><p class="ql-block">有個白種老外,模樣疑似納粹,就擺了我等這么一次。</p><p class="ql-block">想摔盤子,考慮到國際影響,只瞪他黑白眼珠。但是他再不看我。</p><p class="ql-block">主題餐廳各點兩種漢堡。不知道是大份。鐵絲筐老大。薯條堆得如小山,那東西好吃,但是噎人,吃下去還不敢喝水,怕脹肚子。</p><p class="ql-block">從此拜拜。過門不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航海日游泳,下棋,跳房子。</p><p class="ql-block">曬太陽。看風景。人也是風景。</p><p class="ql-block">天天路過圖書館。那是安靜的角落。讀書人的倩影是美好的存在。旅途中靜心讀書,需要一定的定力。</p><p class="ql-block">賭博區很熱鬧。健身房很冷清。</p><p class="ql-block">在船上購物的,不是錢太多,就是腦子有問題。</p><p class="ql-block">瓦婦忘了帶太陽鏡,催她補貨,高低不從。說地攤貨,天價。買了會留下心理陰影。</p><p class="ql-block">對比蔡司望遠鏡可知船上的物價。一模一樣的東西,價格三倍以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船大了,什么鳥都有。</p><p class="ql-block">有整天不停地在餐廳那里吃喝的。有一兩個小時轉來轉去找不著房間的。有找到房間刷不開房門的。有船頭當成船尾質疑大海航行靠舵手的。</p><p class="ql-block">漢奸輩輩出,奴才永遠有。有視同胞為恥辱專門找同胞碴兒的。出了問題,更是助紂為虐,聲色俱厲訓斥自己人,“要遵守人家的規矩”。</p><p class="ql-block">諾唯真上是一派自由的生態。他是在籠子里呆久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聽說有在游輪上養老的老外富豪。有錢當然可以任性。之前在埃及紅海岸邊的豪華酒店,曾見過在那養老的。老翁老嫗赤裸裸地泡在游泳池里,幾個人圍著一盤象棋打盹兒。“諾唯真”上有的話也應該隱藏在那些游客止步的貴賓區域里。他們即使出來,也是見了天堂灣也不激動的一族。那時候不由想起一句話——上帝懲罰誰,就會輕易滿足誰的所有愿望,給誰一個百無聊賴的人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十二天,一帆風順,平安吉祥。</p><p class="ql-block">大西洋風平浪靜。南冰洋沒撞冰山。象島顯露了急速變臉的真性情,一陣極寒和極風之后,道歉一樣饋贈了溫和無風的瑞雪。天堂灣水平如鏡,給出了冰山倒映的經典風景。德里克沒怎么翻騰,有人暈船,沒有暈到傳說中廚師起不來做飯的程度。</p><p class="ql-block">但是也坐下了病。</p><p class="ql-block">回家后改回一日兩餐。晚上不敢做視頻,因為見了那些美食照片立刻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過了德里克,也就看見了烏斯懷亞,迎來了火地島的雪峰。</p><p class="ql-block">那時候朝陽火紅。高聳的黑山上覆蓋著稀疏白雪,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也有來到另一個宇宙的感覺。</p><p class="ql-block">團友重新被裝進一輛車,有久別重逢的溫馨感。互相打量,是否吃胖了,暈船暈瘦了。鼻子里飄過排氣味,明顯的消化不良。</p><p class="ql-block">曙色中依依告別“諾唯真之星”,駛上新的行程。</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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