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琴蓋落滿灰塵時，我總想起鋼琴老師的話：“琴鍵不會騙人，你走過多少路，它就唱多少歌”</p><p class="ql-block"> 七歲被逼練琴，我恨透了那臺黑漆鋼琴。指尖磨出水泡，巴赫的《小步舞曲》依然磕絆如波腳鴨。母親舉著戒指吼“再來十遍”，我踹琴凳泄憤，琴聲炸裂如玻璃破碎。</p><p class="ql-block"> 遇見鋼琴老師是轉折。他捏住我緊繃的手腕，：“琴鍵不是仇人，是鏡子”。她教我閉眼彈奏，用耳朵代替眼睛。肖邦的《夜曲》在她的口中成了月光下的溪流，“漸強是風起，休止是云停”。琴凳漸漸從刑具變成了舟楫，載我飄向音符的深海，</p><p class="ql-block"> 十四歲考級前夜，《鐘聲》的輪指讓我崩潰。指甲開裂滲血，琴譜上的蝌蚪扭成扭曲成咒語。我砸琴怒吼，“永遠彈不好”。她卻單手掀開擎蓋，左手指尖掀起貝多芬的暴風雨。月光下，她空蕩的右袖管隨風晃動——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這位總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導師，失去右臂已經二十年了。</p><p class="ql-block"> “音樂不在手上，在骨子里。”她殘缺的手臂掠過琴鍵，彈出一串我雙手都難駕馭的琶音。血色褪盡的凌晨，我盯著結痂的指尖，突然清醒：琴聲如刀，劈開的不是曲譜，是自己的怯懦。</p><p class="ql-block"> 獲獎那天，我摩挲琴蓋內側的刻痕————七歲的牙印、十歲的劃痕，十四歲的血漬。它們沉默如老友，見證我從砸琴的野獸蛻變成馴服音符的人。</p><p class="ql-block"> 如今，每當我按下琴鍵，都像在與過去的自己握手。那些砸琴的夜、流淚的晨、咬碎牙的堅持，終于化作指下的山河。原來，鋼琴從不辜負腳步，你走過的每一寸掙扎，都會在某一刻，/成為驚蟄的雷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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