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圖文/韓克良</p><p class="ql-block">美篇號：59953222</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鴨綠江的水依然泛著翡翠色，四十年的光陰不過是它蜿蜒軌跡里的一粒細砂。我們十六人站在丹東市寬甸縣拉古哨六連的老楊樹下，十六雙布滿褶皺的手掌交疊著，像年輕時疊羅漢搬彈藥箱的模樣。山風掠過拉古哨的梯田，將桃花吹成一場紛紛揚揚的雪，恍惚間又見新兵連列隊時情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營房的紅磚墻上，當年用白灰刷寫的"邊防連"只剩斑駁殘影。王輝顫巍巍撫過磚縫，突然蹲下身扒開彈藥庫旁邊雜草——那個被我們刻滿名字的彈藥箱鐵皮，竟還蜷縮在墻根。銹跡斑斑的"1985.9.12"字樣，讓所有人紅了眼眶。那天山洪沖垮崗哨，十六人肩扛沙袋筑成人墻，雨幕里分不清臉上是淚是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老班長辛士輝從帆布包掏出個掉漆的搪瓷缸，缸上"保衛祖國"的標語仍清晰可辨。當年冬季拉練，這缸子傳著喝遍全連的熱姜湯。此刻他舀起江水，十六人輪飲時，忽覺山澗松濤都成了集結號聲。對岸朝鮮的山櫻隨風飄來，落在缸里像當年浮著的油星子。</span></p> <p class="ql-block"> 夜色漫過拉古哨山梁，我們打著手電攀上荒廢的哨所。手電光柱交錯間，仿佛又見當年二瓦電臺綠光閃爍。張永正忽然哼起：美麗可愛的鴨綠江，多么令人向往……這是當年我們經常唱的歌，十六個蒼老嗓音應和著，驚起了林間夜梟。山腳下新建的農家樂亮著霓虹，而我們固執地守著這方黑暗，如同守護永不消逝的電波。</p><p class="ql-block"> 晨霧中告別，每個人的衣兜都鼓鼓囊囊。李青群揣了營房墻根的青苔，趙文敏兜著哨所的泥土，我的口袋里裝著桃花褪色的花瓣。客車啟動時，不知誰喊了聲"向右看——齊"，十六個白發頭顱齊刷刷轉向山坡——那里春草正漫過當年的單杠架，像歲月溫柔地覆蓋了所有堅硬。</p><p class="ql-block"> 山路十八彎，拉古哨的輪廓漸漸隱入霧中。我們相約明年桃花盛開時再相聚，卻都心照不宣：有些春天，注定要貯藏在四十年前的軍用水壺里，帶著青春與夢想，帶著永不蒸發的晨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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