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樹梢上悄然泛起一抹新綠，我分明嗅到了春的氣息。這氣息初時淡若無痕，仿佛誰家頑童打翻了蜜罐，又匆忙抹去，只留下一絲甜膩的余韻。我踱步至巷口，那氣息漸濃，是泥土解凍后的濕潤腥氣，夾雜著枯草發酵的微酸，卻裹挾著不可忽視的生機，直撲鼻端。</p>
<p class="ql-block">老槐樹下，一位滿面風霜的老人正賣著春卷，他的春卷皮薄如蟬翼，置于鐵板上“嗤”地一聲，便卷曲成誘人的金黃。我買了一個，輕咬一口，韭菜的辛辣與豆腐的清香交織，燙得舌尖發麻。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這是今年頭茬韭菜，嫩得很呢。”</p>
<p class="ql-block">轉過街角，一株野桃樹從墻縫間倔強探出，枝頭已綴滿花苞，有幾朵按捺不住，粉白的花瓣在風中微微顫動。樹下蜷縮著一只瘦貓，毛色灰敗，正慵懶地舔著爪子。它抬眼瞥了我一下，眼神既無畏懼也無親近，仿佛我只是個匆匆過客。我想，這貓大約也嗅到了春的氣息，卻不愿與人分享這份感知。</p> <p class="ql-block">春確實來了，只是來得遲疑，來得小心翼翼。這城里的春，從不以鋪天蓋地、轟轟烈烈的姿態登場。它總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偷偷探頭，待人們察覺時，又悄然隱去。</p> <p class="ql-block">這城里的人，對季節的更替總顯得幾分遲鈍與漠然。唯有幾個孩童，早已脫去厚重的冬衣，在巷口追逐嬉戲，臉頰漲得通紅，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們的歡笑聲穿透了沉滯的空氣，比樹梢的新綠更早傳遞了春的消息。</p> <p class="ql-block">回到寓所，推開窗戶，讓那夾雜塵囂的春風涌入。樓下，一位老婆子正在晾曬被褥，拍打聲此起彼伏，仿佛她與那被褥有仇，又似在驅趕滯留了一冬的陰冷。陽光斜灑在她佝僂的背上，投下的影子竟像一把彎弓。</p>
<p class="ql-block">我坐在窗前，凝視那樹梢的綠意漸濃，心中默念：春，終于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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