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詩賞析之十九巖青草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除夜大雪留濰州，元日早晴遂行，中途雪復作</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除夜雪相留，元日晴相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東風吹宿酒，瘦馬兀殘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蔥昽曉光開，旋轉余花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馬成野酌，佳哉誰與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須臾晚云合，亂灑無缺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鵝毛垂馬鬃，自怪騎白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三年東方旱，逃戶連欹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農釋耒嘆，淚人饑腸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春雪雖云晚，春麥猶可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敢怨行役勞，助爾歌飯甕。</span></p><p class="ql-block"> 此詩作于熙寧十年(1077)元日，蘇軾奉詔離密州移知河中府赴任途中。濰州即今山東濰坊市，在密州西北約七十公里。</p> <p class="ql-block"> 詩以雪為主題，除夕之夜，大雪紛飛，不說因新年佳節滯留濰州，而只說這羈客的風雪相留。好在新年伊始，即有紅日初升，送客遠行，可見作者內心的孤寂與趕路的急迫。</p><p class="ql-block"> 行路途中，東風拂面，方吹醒昨夜深醉之酒，顛簸的瘦馬，搖動的身軀，尚未從除夕的殘夢中走出。雪天行路的孤獨與寂寞，因“宿酒”、“殘夢”而流露，因 “吹”、“兀”（兀有搖動、晃動之意）兩個動詞而凸顯。</p> <p class="ql-block"> 作者卻總能從落寞中欣然走出，很快詩人就被明麗、初起的辰光，晨曦中零零落落紛飛旋轉的雪花所吸引，“蔥昽曉光開，旋轉余花弄?！边@是一幅多么清新、逸動，優美，充滿朝氣和希望的冬日清晨圖景。詩人留戀美景，索性下馬小酌，卻感慨如此美景、佳釀，無一知心好友與之共享 ，“佳哉誰與共！”，至此詩歌完成了第一部分的內容，四聯詩句有景有情，有蕭涼、歡欣，也有思緒悠遠、起伏。</p> <p class="ql-block"> 詩的第二部分，寫“中途雪復作”。晴朗的時間總是很短，“須彌晚云合”，以“晚”寫雪復作的時間，“云合”寫云層之厚、之低垂。作者筆下，真格好大雪，“亂灑無缺空”，“鵝毛垂馬鬃”，漫天飛舞，眺望曠野，無絲絲空缺。鵝毛般的雪花，落滿瘦馬之軀，一個“鵝毛”一個“垂”字，使得瘦馬之軀的雪花，趣味無窮。當一般旅客畏難、憂愁、抱怨之時，東坡卻以一句“自怪騎白鳳”將諸般困苦化為一句有趣的笑談，讀到此，直為東坡的樂觀豁達、風趣幽默而開懷。</p> <p class="ql-block"> 詩的下面兩聯，作者以沉痛的筆調，描述了密州三年大旱人民的痛苦生活：“逃戶連欹棟”，無人居住，破敗、歪斜的房子連棟，一片頹敗；“老農釋耒嘆”、“淚人饑腸痛”，無法耕田的農民扔下耕犁的木把而嘆息，饑餓的哭聲令人心痛。僅此兩聯，大旱給農民們帶來的痛苦已是如身臨其境，驚心動魄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詩的最后兩句，詩人欣慰，冬末將春的大雪對于農時，雖已是晚，但仍有“春麥猶可種”的希望。既如此，這渾渾沌沌、滿天彌漫的大雪盡管讓旅途倍增艱難，也不抱怨這行伇之勞，“敢怨行役勞，助爾歌飯甕。”“歌飯甕”引用古代山東農諺“霧凇重霧凇，窮漢置飯甕?！弊髡咝老灿谧约涸庥龅倪@場大雪，認定它必是今年豐收，解除遭受蝗旱災害農民痛苦生活的預兆。</p> <p class="ql-block"> 整首詩最讓讀者感動的是詩人憂民生活痛苦的情懷。此時的東坡已離任密州知府，正在遠赴山西省西南端的河中府任職途中，此去，前途未卜、旅途寂寞、拖家帶口、行程艱難，自身可憂可慮的事正多，但作者依然心心念念牽掛著接連三年大旱的密州人民，欣喜這漫天飛雪，希望能夠給苦難中的密州人帶來安樂，此等胸襟、情懷、信念、品性，一千多年過去，穿越時空，依然熠熠生輝，讓今天的讀者肅然起敬。</p> <p class="ql-block"> 這首五言聯排詩，情景對應，起伏跌宕。詩人點化前人詩句表達自己獨特的感受，詩中“瘦馬”句出自唐代劉駕《早行》中的“馬上續殘夢”，東坡將“馬上”改“瘦馬”、“瘦”，不寫長途跋涉之難也已將艱辛凸出。“續殘夢”改為“兀殘夢”，一個“?！弊?，讓半睡半醒身體晃動的姿態如見畫面?！膀T白鳳”則點化了唐代曹唐《游仙詩》中“侍從皆騎白鳳凰”之句，再將俚語雪花似鵝毛引用進來，“鵝毛垂馬鬃，自怪騎白鳳”用筆絕妙、饒有奇趣，初讀捧腹，細思辛酸。結句的“助爾歌飯甕”則直接點化農諺，作者讓自己欣喜瑞雪、愿助力農民高歌“飯甕”的情思更見坦誠，更接地氣。</p><p class="ql-block"> 一首排律，作者信手拈來，將前人詩作、今人歌謠、民間俚語，引入詩中，讓整首詩形象生動，感人至深，足可見東坡藝術功力。</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中圖片源自網絡，謹表謝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