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開處是故鄉——《如夢令·玉蘭迎春》創作手記

草原駿駒

<h1>文、圖/草原駿駒</h1><h1>美篇號/886427</h1> <h1>《如夢令·玉蘭迎春》<br>窗啟晨曦乍暖，素袂凌空舒展。<br>一樹玉生煙，驚破錦城春晚。<br>休嘆，休嘆，燕北雪融阡遠。<br></h1> <h1>      清晨推開窗戶的剎那，成都的春風裹著溫潤的水汽撲面而來。樓下那幾顆玉蘭樹仿佛被施了仙術，昨夜還蜷縮在褐色絨毛里的花苞，此刻竟舒展成滿樹展翅的白鴿。我怔怔望著這場突如其來的花事，不由得想起2017年的陽春三月，也是在玉蘭花盛開的時節來到這里，正如那些被歲月深埋的鄉愁，總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破土而出。</h1> <h1>一、驚破錦城的玉蘭魂<br>      成都的春天是浸在茶湯里的。這座被都江堰浸潤兩千年的城池，連花開都帶著慢條斯理的從容。可那日玉蘭的綻放卻如此驚心動魄：晨光初探小區院落時，千萬朵素絹似的花瓣掙脫萼衣，在空中舒展成展翅欲飛的白鶴。這讓我想起張家口壩上的鴻雁，每逢春分時節，它們也是這樣突然布滿蔚藍色的天空，翅膀掠過白樺林梢時會抖落細碎的冰晶。<br>       "窗啟晨曦乍暖，素袂凌空舒展"，筆下流淌的詞句里藏著雙重驚嘆。既是驚艷于玉蘭怒放時驚破春夜的決絕姿態，亦是驚覺客居錦城先后已六度春秋。那些在成都蒙臺梭利幼教老師教孫兒誦讀"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的清晨，在浣花溪畔看孫女蹦蹦跳跳的好似蜀繡舞的午后，原以為早已被馴化成日常的碎片，卻在玉蘭綻放的瞬間顯現出異鄉的棱角。<br>       最是"一樹玉生煙"五字，在墨跡未干時便洇出濕潤的鄉愁。李商隱筆下藍田玉煙是暖霧氤氳，而北國兒郎眼中的玉色，永遠帶著雪原的凜冽。當成都的玉蘭把暗香浸透窗戶時，兩千多公里外的燕山北麓，解凍的溪流正在冰層下汩汩涌動，那是另一種春天蘇醒的聲音。<br></h1> <h1>二、凝結在枝頭的南北春信<br>      在修改"滿枝凝雪如煙"時，我對著紙上未干的墨跡出神良久。南國的玉蘭與北疆的春雪，這對隔著長江黃河遙相守望的孿生子，終于在平仄格律中實現了某種隱秘的對話。<br>      "驚破錦城春晚"中的"驚破"二字，暗合著蘇軾"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的意境。只是東坡先生筆下是月下海棠的繾綣，我這塞北老叟眼中，卻始終帶著敕勒川上看慣蒼茫的視角。當玉蘭花影在碧空投下清冷的輪廓，恍惚看見故鄉的雪嶺正在三月的陽光下消融，雪水滲入黑土地的聲音，與錦江春浪拍打望江樓的聲響，在某個超越時空的維度里達成了共振。<br>      特意選用"素袂"而非"玉盞"形容花瓣，是為在仙姿飄逸間埋下伏筆。古稀之年的鄉愁，早褪去了"馬上相逢無紙筆"的焦灼，更像張季鷹見秋風起而思莼鱸的澹泊。記得高中畢業后在壩上牧馬時，常遇見早開的野玉蘭。它們貼著地皮生長，花朵只有銅錢大小，卻敢在殘雪里綻放。后來在機關大院種盆栽玉蘭，總抱怨它開得矜持，現在才懂那是北國草木特有的隱忍。"休嘆，休嘆"這雙聲疊韻原是自勸的私語，卻在某個清晨被賦予了新意。這既是對異鄉人的勸慰，亦是對匆匆春光的挽留。<br></h1> <h1>三、雪融阡陌處的時光褶皺<br>      真正讓詞眼發亮的，是結句"燕北雪融阡遠"。當南國的玉樹生煙時，北疆的阡陌正在解凍，黑土地裂開細紋吮吸雪水的畫面，與眼前滿枝瓊瑤形成奇妙的鏡像。這讓我想起王維"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的設問，只不過我的鄉愁里多了層時空折疊的況味。<br>      第二次來蓉前，舊居陽臺上那盆從壩上移來的野玉蘭，離開前托鄰居管護，不知可還開著指甲蓋大小的白花？孫輩在幼兒園及小學學會的川腔童謠，與記憶中父親用晉語講述的走西口故事，在某個失眠的春夜里突然交織成夢。這些散落在生命長河里的碎片，都被玉蘭花的暗香串聯成晶瑩的珠鏈。<br>      最妙的是"雪融"與"玉生煙"的意象唱和。燕山的雪水滋養過漢家兒郎的筋骨，錦江的煙雨浸潤著蜀繡娘子的指尖，而當它們共同融入《如夢令》的平仄時，竟釀出了唐人"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的醇厚滋味。這種時空交錯的鄉愁，非親身經歷者不能解其真味。<br></h1> <h1>四、暗香浮動的人生晚照<br>      如今再讀"休嘆，休嘆"，方知這雙聲疊韻里藏著多少生命的智慧。年輕時總愛學辛棄疾"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而今方懂得蔣捷"流光容易把人拋"的淡然。玉蘭年復一年準時赴約，孫輩在花樹下從蹣跚學步到朗朗誦詩，異鄉的磚瓦漸漸沁入血脈成為第二故鄉——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圓滿？<br>      只是每逢玉蘭盛放時節，依然會想起離開家鄉時的情景。當成都的玉蘭香味透過窗口漫上陽臺桌案時，恍惚看見故鄉窗前的那株野玉蘭也在春風中顫動，兩處花香穿越山河輕輕相擁。<br>      這或許就是中國式鄉愁的終極形態：不必長吁短嘆，無須淚濕青衫，只需將南北春信釀成詞章，讓玉蘭作箋，托東風寄往長城外的春天。畢竟，所有游子的行囊里都裝著故鄉的土壤，而所有異鄉的綻放，都是對故園最深情的回望。</h1> <h1>     2025年3月22日于成都</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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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駿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