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故事】寂靜的花瓶島

安饒

2024年9月底，正是加拿大最好的季節。秋天已經開始展示她的絢爛前嫵媚，又還沒有進入高潮。早晚開始涼了，午間依然短袖。又好穿衣又好拍照，正是出游好時節。小女和我在這大自然美好饋贈的周末，駕車去到300公里外的休倫湖花瓶島。花瓶島位于休倫湖西北岸。從家開過去，大約三小時。周五下午，等到小女下班，我們一路向西北，太陽開始一直掛在方向盤的左上方，及至天邊被橘色的云統治，最后太陽掉到云后面，天一下就暗了下來。路上極少的車，幾乎沒有行人。黑黢黢的夜色里，只有車輪飛馳的沙沙響陪伴我們，車燈光猶如利劍刺向黑夜。讓人在這無邊的暮色里，既有對未知的忐忑，又有安全踏實的感覺。汽車旅館就在Tobermory鎮的路邊。母女倆龍門陣聊得投入，差點錯過。好在反應及時，方向盤右打，絲滑進入汽車旅館停車場。 這里比滑鐵盧更靠北，更冷，夜里氣溫大約十度。我們都穿上冬天的衣服才下車。汽車旅館是我在加拿大喜歡的旅游居住地，又干凈又方便又便宜。每層樓走廊都有一臺微波爐，方便加熱食品。有些旅館甚至直接在房間給你放一個。那年我們自駕穿越落基山脈，住的賈斯珀小鎮的汽車旅館就是這樣，方便得很。我們用微波爐煮方便面，加黃瓜加西紅柿加雞蛋，既滿足了中國胃需要的熱豁，又不失營養。當時還專門在卡爾加里買了陶瓷大碗和筷子。至今那大碗還在我的碗柜里，常常被我用來盛湯或者吃面。那是一段愉快的旅行和時光，雖然已經過去了七年，我也依然常常回想起。聽說去年底還是今天初，落基山巨大的山火把賈斯珀小鎮吞噬了大半，很難恢復到原來的樣子。聽到這個消息時，心下默然，與有戚戚焉。既臣服于大自然的強大和人類的渺小，又傷感于失去不復返的惆悵和無奈。 說遠了，還是回到我的花瓶島吧。花瓶島最獨特之處，就是在休倫湖中，靠島的某處，千萬年的地殼運動，拱衛出一塊高聳的巖石。巖石獨立于島之外，腳下又與島相連，腰肢纖細，再往上又粗大起來，呈模糊四邊形。遠看像極了現代工藝精雕細琢的花瓶，故名花瓶島。其實我還覺得她像一個冰淇淋，也像一枚火炬。可是無論冰淇淋還是火炬，在休倫湖浩瀚的水里，終歸是要化的，或者熄滅的。還是花瓶抗糙。那就叫花瓶島吧，我同意了。我們坐船沿花瓶島環游，各個角度看花瓶，可是花瓶最好看的樣子還是要下船登島近距離親近才能看到。清晨的陽光照耀著花瓶，雖然巖石不能反光，可是藍天白云烘托，地面一波接一波的湛藍湖水映襯，褐黑色反倒成了那個最穩篤的錨。整個畫面平衡，色彩鮮艷，具有極強的視覺沖擊力。 花瓶島上無人居住，卻也留得住人，尤其像我這樣喜歡安靜的人。島上開辟有徒步道，可以自由行走。沒有任何商鋪買賣，連自助買水也沒有。除了衛生間，就是無盡的風呼呼的吹，和樹影婆娑下偶爾漏進的陽光溫暖一下你。在林間行走，得快，不然就冷了。要不就去岸邊，曬著太陽，跟花瓶說話。船一個小時來一趟，流水席一樣，送人來接人走。何時離島自己掐時間。當然有最后收船時間，他們不會遺留任何人在島上的。島上人真不多，就算是旅游旺季，也沒有任何喧囂的場面。林里穿行，一會兒就見不到別人。這樣的時光是美好的，可以安安靜靜跟心里此刻的自己照面聊天。旅游不就是去見見散落在地球各地的自己嗎。當下此地的你，是什么心思，智慧又增長到什么境界。點滴頓悟，都伴隨陽光、風聲和呼吸而發生。這是旅行令我癡迷的根本原因。 在花瓶島附近水域還有沉船。那是100多年前，途經休倫湖的貿易船只遇了難，永遠沉睡水下。游輪甲板上有兩個區域用的是玻璃，供游客看水下。在回程路上，游輪專門來到沉船位置，工作人員指給我們看。一艘大約十幾二十米長的木制船，哪里是船頭，哪里是船尾，那個孔是插桅桿的，等等。有些能看清楚，有些不能。眼前水底這個巨大的物件，身為船它被永恒固定，而它的功用永遠消失。世間萬物，來去隱現，都是因緣。因緣具足，它便呈現。因緣不夠，它便消隱。無常而已。我想起在海南省博物館里華光島下打撈的古代沉船來了。一條一條的船身部件放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調好溫度濕度，以使永不腐爛。還有一面玻璃透明給人看。船板就靜靜呆在那里，用沉默告訴世界自己的前世今生。在花瓶島雖然我們只呆了一天，可是那份寂靜，卻像風一樣，吹進我未來的時光，比如今天比如此刻。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每每想起湖邊吹的風，看到的花瓶，和那天的時光，我的心立刻就進入無邊寂靜中，再無任何波瀾。這真是美好的情緒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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