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時值仲秋，北方的秋風裹著寒意掠過屋檐。父親總在這時提前備好一捆捆高粱秸，仔細地將它們綁成整齊的一梱梱，碼放在廂房的窗臺下。那些泛著金黃光澤的秸稈，在秋日的陽光下透著溫暖的氣息，仿佛預知了即將到來的忙碌。</p><p class="ql-block"> 霜降剛過，母親便在灶間燒起了黑鐵鍋。柴火噼啪作響，沸水在鐵鍋中翻涌，騰起的白霧迷漫過窗欞。父親抱來精心挑選的白菜，顆顆裹著霜花，葉片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母親握著專用的長筷，將白菜一棵棵浸入沸水中，手腕輕轉間，菜幫子漸漸舒展，葉片如綠綢般在水中起伏。待白菜透出半透明的光澤，母親快手撈出，整齊碼在青瓦盆里。</p> <p class="ql-block"> 院中的臺階上，父親早已支起兩個長條凳子，橫放著幾根粗木杠，上面鋪著干爽的高粱秸。蒸騰著熱氣的白菜被端到院中，一棵棵地擺在高粱秸子上晾曬。在微涼的秋風中漸漸褪去燥熱。我總愛蹲在旁邊，看葉片上的水珠順著葉脈滾落，在秸稈上洇出深色的印記。待白菜徹底晾涼，父親便挑起水桶去井沿子打水，井水沁涼，倒映著秋日高遠的天空。</p> <p class="ql-block"> 裝缸的儀式總是鄭重其事。母親將白菜按頭腳交錯的方式碼放，每兩層便均勻地撒上粗鹽。父親則站在缸邊，用拳頭反復按壓，讓菜與鹽充分交融。咸鮮的氣息在屋中彌漫，混著井水的清冽，漸漸化作記憶中獨特的冬日味道。待缸口覆上青石，母親還要用菜葉仔細包裹住缸沿，仿佛在封存一個季節的秘密。</p> <p class="ql-block"> 如今每到深秋，我的家里還是在積酸菜，卻再嘗不到那口帶著霜花的清甜。唯有記憶中的那口老缸，依然靜靜立在時光深處，裝滿了全家人對冬日的期待，以及父親捆綁秸稈時，指尖殘留的淡淡草香。</p><p class="ql-block"> 寫于 2025年3月20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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