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吉林省實驗中學----直到考上這所學校前,我對它一無所知,甚至連學校在城里哪個方向都不知道。報到那天,是二弟帶我去的,因為他和別人去黑嘴子郊區挖野菜時,曾經路過一所好像叫這個名字的學校。于是,我拿著錄取通知書和弟弟一起走到火車站,乘上6路公交車,一直坐到了公交車的終點站。下了車,不遠處就看到了一所學校,它的大門可比我們小學校的門臉大多了!待走上去一看,掛在校門柱的牌子上赫然寫著“吉林省實驗中學”七個大字。我們哥倆高興極了,慶幸一下子就找對了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學校離我家大約有十幾公里的路程,通勤幾天后,我就申請了住校學習。剛剛住校,感覺很不習慣。因為我和同學還不熟悉,從小又沒有過集體生活的經歷,加之,我又是個比較內向的孩子,所以起初那段日子特別想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記得,有一次得了感冒,扁桃體發炎,嗓子腫脹的咽不下東西,接連幾頓都沒有吃飯。那時,學生吃的是集體伙食,一桌人飯菜打在一起,然后,每人再分盛到自己的小碗里。雖然那幾天有病吃不下飯,但也沒舍得扔掉分配給自己的那份饅頭,攢下來裝在飯碗袋里,周六回家時,還帶了回來。一進家門,見到父母家人,眼淚不由自主撲簌簌地流了下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來,由于特別想家,有段時間就跟父母央求,非要轉學到離家較近的長春一中不可。可能是由于家長打怵辦這等事情的原因,轉學的事也就一拖再拖。大約過了幾個月吧,我慢慢和同學熟悉起來,也就不再鬧著轉學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學校內有一個很大的室內體育館,在那里我學會了打乒乓球,并且十分著迷這項運動。以前,一到周六下午我就盼望著早點回家看望,但自從迷戀上乒乓球運動后,周六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都泡在體育館里打球,有時,一直打到很晚,耽誤了回家的時間。后來,干脆把周六晚上回家,改為周日早晨回去,當天晚上返校,也不在家里過夜,至于轉學的事情,更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年學校內建筑物很少,一座三層紅磚教學主樓,是學生上課和教師備課的地方;一座四層宿舍樓,也是紅磚的,男生住下面兩層,女生住上面兩層;一座室內體育館,地面是泥土的;還有一排平房,那是學生的食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教學樓、宿舍、食堂三點一線,是學生每天必去的地方。起床后,首先去教學樓上早自習,然后再去食堂吃飯;上午四節課,往往臨近第四節下課時,個別同學會悄悄地在書桌下準備好錢票、飯票,焦急地盼著下課的鈴聲。一下課,各班學生都蜂擁出教室,徑直奔向食堂。</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夏天,學校為了讓學生休息好,安排了午睡的時間。當時,我感到最煩心的就是午睡叫醒的鈴聲。一躺下時,往往睡不著,剛睡熟,鈴聲就哇哇地響起來。由于不足睡,好多次都感覺頭昏腦脹的,走出宿舍樓時,頭上的日頭正烈,路過涼衣場,掛衣服的鐵絲和水泥柱在陽光下有些刺眼。</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雖然是重點中學(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但在教學安排上,每天下午都會有兩節課作為學生自由活動的時間。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和愛好,做不同形式和內容的活動。每當這段時間,學校的足球、籃球、乒乓球場上、單雙杠器材旁,總會圍繞著鍛煉、活動的學生。更多的學生則是選擇在校園和比鄰校園的南湖散步聊天。聊天的內容如今已根本記憶不起來了,但卻清楚記得,有時會暢談人生的理想抱負,但卻從沒有人談及畢業后怎樣去掙大錢之類的話題,因為那時的社會、那時的學子,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概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學校后面有一座很大的園,園子里長滿了樹草。園內還有一個偌大的池塘,水面上可以使船,里面的水和南湖的水息息相通,池子里面還養了魚。有時,學校食堂會將打上來的魚做給學生吃。記得有一次我和一位同學還上船幫忙打漁,可無論無何我都撒不開那張網,更不用說做到像那位后勤老師一樣,把網撒出去,而且撒得像荷葉一樣的圓。</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憶中學時代,最值得回憶的,還是當年教過我的那批老師們。如今,他(她)們都已年過古稀,其中,很多人已經是耄耋老人,還有的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但每當回憶起他們的音容笑貌,站在講臺上的風采,還是那么清晰,仿佛昨天一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王世堪是教過我的一名語文老師。白凈面孔,五官端正而清秀,直直的鼻子,戴著一副黑色眼鏡,總是溫文爾雅的學者風度。他靜靜地走進教室,然后倒背雙手,背靠講桌站定,清晰而字正腔圓地流淌出他的聲音:“同學們,讓我們先背一段書,《過秦論》開始!”于是,教室里學生誦讀的聲音鼎沸起來:“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學校曾提出過一個口號,叫做“三個一”。要求每個學生在校期間要培養出三種能力:一張鐵嘴,一筆好字,一手好文章。其中,要做到一張鐵嘴,一手好文章,當然首先要求學生能背誦諸多名篇佳作作為基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王老師在語文課的講授中,不但會透徹地講解課文本身的內容和相關知識,而且還特別注重學生的發音訓練。他要求我們朗讀時,一定要學習電臺里播音員的發聲,做到字正腔圓、抑揚頓挫,句子的尾音要讀得拖長一些。每次他的示范朗讀,都讓我感到十分羨慕和享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王老師不單書教得好,籃球也打得好,中遠距離投球準確。學校有時會邀請校外的人來比賽,因為喜歡這項運動,因為欣賞王老師的風采,我每次必看。籃球場上他和羅鳳亭、李佩儀等幾位少壯派老師的運球、投籃動作,至今還依稀記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何瑞武是教過我的一位化學老師。南方人,白皙面孔,薄薄的嘴唇,尖下頦,中分頭總是梳得很得體,眼神清澈而睿智。何老師喜歡穿西裝,而且總是那么整潔干凈,給人一絲不茍的感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令我終生不忘的一幕,是何老師講解復分解反應的那堂課:那天,他穿了白大褂走進教室,一聲不響,靜靜地做完復分解反應的三個實驗還不言聲,把反應生成的藍色沉淀物襯著白大褂示意給同學看,接著作了三個手勢,一是把手放在胸前向上指,然后向下指,最后在水平方向上劃出一條波浪。這時才出聲總結道:“從生成物角度看,復分解反應進行到底的三個必要條件是,生成物中必定有氣體、沉淀物或者水。”現在想來,何老師是多么獨具匠心地設計了那堂課呀!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那堂課,是我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我記住了復分解反應的知識內容,更忘不掉何老師課堂上那鮮活的神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趙紅光是初中部的一位數學老師,反右時被錯化為右派分子,這是后來搞文革時才知道的。趙老師中等身材,眼睛不大卻有神,講課時充滿了激情。他常把數學里面的有關算法和公式編成口訣,以方便學生記憶。我還記得,在講到解分式方程時他編的口訣:“去分母,去括號,移項合并同類項,不含分母也要乘,拉掉一項是錯誤。”他的聲音略帶嘶啞卻不乏洪亮,他大聲朗讀口訣時,我似乎看到他臉上帶有的一絲得意和自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來,在文革期間,因為趙老師曾被錯劃過右派,遭受到了他曾教過和沒直接教過的學生們的批斗,甚至挨過部分學生的毆打。最后,由于實在忍受不住身體上的摧殘和精神上的侮辱,他投南湖自盡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趙老師死了,尸體打撈上來時,我曾親眼見到。周圍站滿了人群,多數是他的學生,還有與他無關的游人和行人。趙老師的身上落上了很多蒼蠅,我看不到周圍的人有同情的表情。或許是心有同情,不敢當面表現出來,或許是認定他就是一個階級敵人,對待階級敵人的自殺,不該也不能表現出任何的憐憫,否則,就會被認為劃不清階級路線,甚至招惹更大的麻煩和禍端。那個年月,對于這樣死去的“黑幫”分子,有一個固定的說法,叫做“畏罪自殺”,不解渴,有時還要加上一條“死有余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趙老師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用死解脫了身心的苦難,用死對不公正的對待做了最后的抗爭。</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西蒙,一位教俄語的老教師。乍一聽這名字好像外國人,看他的長相,也頗像外國人模樣,只是眼睛很小,細細的,仿佛只是在臉上開了兩道縫,禿頂,白皙的臉上常常泛著紅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西蒙老師在俄語教學上是頗有名氣的。他教學態度嚴謹認真,對業務精益求精。聽說,他為了提高自己俄語聽說水平,時常去找一位蘇聯老太太聊天會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年在外語教學中,學校大都偏重閱讀和翻譯能力的教學,不十分注重學生口語能力的培養和提高,但西蒙老師卻特別強調對學生聽說能力的訓練。他常常把自己的朗讀錄制下來,放給同學們聽。他朗讀普希金的《漁夫與金魚的故事》是那么動聽,那么灌注了他的情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是這么一位可敬愛的老師,文革中,也無端地被批斗,倍受折磨。只因為他的名字叫西蒙,說他崇洋媚外;只因為他去過蘇聯老太太家,懷疑他有特務嫌疑;只因為他在給學生的造句練習中,有一句是“條條道路通羅馬”,被質疑為修正主義路線也能通向共產主義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一次批斗中,一位紅衛兵將鐵絲編的紙簍從西蒙老師的頭上、臉上強按下去,鮮血立刻從劃破的臉上淌下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還有一位老師當年給我留下過深刻的印象。他的名字叫張景林,是在學校教務室工作的一位職員。他工作內容之一是書寫黑板通知。每天上午間操時間,他都要在教學樓一樓大廳的黑板上,公布學校當天的有關通知及批評表揚之類的事項。那一刻,黑板前總圍滿了學生,大家都爭睹張老師書寫黑板的風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張老師瘦高的個子,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背頭,并且總是梳得油光锃亮。衣服筆挺干凈,一塵不染,盡管他的工作經常會和粉筆、油墨打交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張老師的書法造詣很深。他書寫黑板時的動作,就像表演一樣。書寫時,雙腳叉開站定,胳膊動作很大,靈巧的右手在黑板前揮舞游走,每當寫到帶有點的漢字或者頓點時,他一定會用力把黑板敲得咚咚作響。遇到粉筆端頭不好使時,他會用牙齒將其咬斷,動作干凈利落,顯得十分瀟灑。看張老師寫粉筆字,就如同看一位鋼琴演奏家在演奏,當手指離開鍵盤時,胳膊會在空中揮舞,身體也會在激情中扭動,臉上現出無比陶醉的神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王銳符——是我讀書時的老校長。那時,我作為一名普通的學生,無緣與校長直接接觸。但他依然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王校長是個高個子,白凈的臉上有一對看起來頗為嚴肅的大眼睛,臉上的肌肉有些松弛,平日少言寡語的,給我穩重嚴厲的長者形象。每當新學年開學,他會上臺講話,語調平穩,語速緩慢,但卻充滿了要求學子勵志的內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化大革命開始后,他作為學校的主要領導,和中國大地上所有學校的領導一樣,不能幸免地遭受到了紅衛兵的批斗。給他羅織的所謂的“罪行”,無非是帶領學校走白專道路,極力推行封資凱教育路線之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那個是非顛倒的“造反”年代,王校長不但被造反的學生和老師貼大字報批判,而且還受到了嚴重的體罰和精神摧殘。在一次批斗會上,王校長的脖子上被掛上一塊黑板,黑板上寫著他被打了叉子的名字,造反派還勒令他跪在操場領操用的水泥臺子上,批斗中間,一名紅衛兵還將一盆墨汁從他的衣領灌入全身……</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革中,王校長受過這樣無端的批判和非人折磨,令人發指;文革后,聽說當有的學生慚愧地提及那段往事時,他平靜地說:“那時候你們還是孩子呀。”豁達心胸、寬厚長者、善良睿智的老校長形象,讓我肅然起敬。</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從1961年入學,到文革結束,我在這所學校里度過了7年時光。在這期間,我幸運地接觸到了我的老師們,一批業務精湛、教學認真、為人師表的人類靈魂工程師。他們像蜜蜂采蜜一樣,辛勤釀造自己;又像春蠶吐絲一樣,織錦學子的前程。可以說,他們的言傳身教和耳濡墨染影響了我的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從1968年畢業至今,50年的時光又走過去了。這期間,學校、社會都發生了歷史巨變,滄海桑田,今非昔比。但對于校友而言,永遠不變的是那顆感念母校的拳拳赤子之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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