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老清江浦沿里運河北側有一條東、西長街俗稱“十里長街”,娃娃井就坐落在東長街和基隆巷交叉口的轉角處,井水早就枯竭了遺址還在,是至今仍存的市級文物保護景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據說娃娃井建于唐代于今已有1000多年歷史。關于娃娃井的故事和傳說老清江浦的人都曉得,我六歲那年因我們家從河北路(今天的漕運路運河廣場附近)拆遷到新村,臨時租住娃娃井往東百米之遙小押巷對面雙旗桿戴家大院時聽我外婆說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們姊妹的童年記憶是從戴家大院開始的。戴家大院坐落地點名雙旗桿,我一直對雙旗桿地名有興趣,不知這里面有何典故?戴家高屋小瓦房冬暖夏涼還有電燈,客廳是考究的大方磚鋪地、房間是地板很是舒適。我們從小就在那昏黃的燈下,圍坐在外婆身邊津津有味地聽她講不知講了多少遍的娃娃井的故事。聽外婆說,娃娃井水很深的水連通著東海龍宮,井底住著個穿紅肚兜可愛的娃娃,經外婆生動地描述,我腦海里浮現的形象就如同《西游記》里哪吒——頭挽雙抓髻、身穿紅肚兜,與我們年齡相仿,可愛極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傳說早年在老井邊上住著一對無兒無女的老公倆,平時以磨豆漿做豆腐為生。有一年臘月底,老漢在井邊隱約聽到孩子的哭聲,卻始終找不到孩子。此后,每天夜里孩子都會出現,幫忙做豆腐,天亮時又消失不見。后來才知道這個娃娃原來是老漢曾養放在井里的一條鯉魚為感恩化身而來,老人將其取名為金娃,從此祖孫相依為命其樂融融,金娃不僅幫助老人生活,還幫助全城百姓制伏妖孽,治愈流行瘟疫。故事美麗感人勸人向善充滿正能量。</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們姊妹平時就在戴家大院子玩,妹妹太小,姐姐大我一歲卻比我高出大半個頭,她身體健康整天快快樂樂精力充沛,玩伴有戴家孫女小定(音)子、對門鄰居我稱之馬大姐的馬桂英,還有比她們年齡略長的菊英姐玩伴,她們特要好常在一起玩抓瓦彈、跳橡皮筋嫌我笨手笨腳也不帶我玩,我因體弱多病動不動咳嗽頭疼即使上學也是老請假,孤獨地在院子里和這條小街上游蕩。我經常口中喃喃自語模仿外婆講故事口吻自言自語地說故事,在大院子里一人模擬兩人玩扇洋片、滾玻璃球、下象棋等。院子大門對著街,所謂街就是一條三、四米寬、一根長條石兩邊各兩塊豎排長條石的小街,沿途街邊住戶人家挨著小門臉的小店。街上整天濕漉漉的,那是每天啞巴挑水往人家送、早晨家家戶戶洗馬桶、街邊人家潑出來的生活剩水造成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房東戴二爹面孔冷峻不怒自威,光腦袋戴一副圓形眼鏡修著很講究的八字胡,老人家常年捧著個水煙袋,面前總是放著本線裝書,穿一襲燙得筆挺的黑綢緞馬褂,說話慢條斯理多是書面語、好像是揚州官話的腔調,他規定我們說話走路要輕,家里地上不能有紙屑、吃飯不能掉飯粒等,矮矮胖胖的戴二奶每天頭梳得滴光忙里忙外地落實戴二爹各項指令。聽說戴二爹是地方有名的開明紳士,他兒子戴克西是洋學堂畢業在揚州做干部,因戴克西和我父親是小學、中學的同學關系特好故將家里多余的客房租給我們家住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戴克西女兒小定子當時好像是來爺爺奶奶家過寒暑假,她和大姐很投緣總喜歡躲房間里說悄悄話,我一進去兩人立刻住了口,讓我很是無趣只得訕訕離去。戴二爹很喜歡并嬌寵這個孫女,教她背古詩、寫毛筆字。他一次講解蘇軾的《江城子》講到“…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時,我腦海里立即出現了對門黃家的大黃狗威風凜凜的畫面和戴二爹冬天穿戴著的皮外套、皮帽子的形象,待我描繪出來后,戴二爹連聲夸贊我有想象力,也鼓勵我喜愛上了古詩詞。這樣氛圍熏陶對我們姊妹后來愛好傳統文化無疑產生了很大影響。戴二奶對我們和藹可親對小定子卻很嚴厲,教她掃地擦桌子等,然后認真地歪著頭逆光仔細檢查有無灰塵。這也許就是她們大戶人家教育培養孩子方式和規矩。</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戴家大院街對面院子里住著黃二爺,他三四十歲的樣子,身體健壯,職業好像是修自行車的。他單身一人,帶著一個和我們差不多大的女孩,叫黃霞。黃霞瘦瘦小小,稀疏的黃頭發軟塌塌地貼在前額上,她特別會做家務,小小年紀就會洗衣做飯、生爐子,盡心伺候著黃二爺和一條大黃狗。那條大黃狗就叫大黃,平時兇神惡煞的,威風凜凜地蹲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夏天的晚上,我喜歡到黃二爺家葡萄架下的竹床上乘涼、睡覺,聽著黃二爺哼唱淮劇。但我又特別怕他家的大黃,它從不叫喚,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你身后,冷不丁地嚇人一跳,我就被它嚇過幾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黃二爺相貌堂堂,喜歡喝酒唱淮劇。有一次,他興致高漲給我們講了一段美麗的牛郎織女的故事。他說,每年的七月初七夜里,在葡萄架下就能聽到牛郎織女在鵲橋上相會時說的情話。我回家把這個故事講給大姐聽,大姐詫異地看著我說:“這樣的故事你也相信?這都是迷信。”可我卻堅信不疑。好不容易盼到七月初七,晚飯后我就去了黃二爺家葡萄架下的竹床上乘涼,靜靜地等待著深夜牛郎織女的相會。我強忍著陣陣困意,耳邊是黃二爺驚天動地的呼嚕聲,可除了這聲音,啥也沒聽到。最終,我還是熬不住睡著了。</b></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黃二爺家東隔壁住著馬家,馬桂英是大姐的好朋友,我喊她馬大姐。她聰明好學,成績很好,后來考上了淮中,因屬老三屆,還下過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戴家大院進門后有個長長的過道,因為還有個后院。后院還有兩三家,我只記得金家有個兒子叫金太炎(音),當時約十七八歲在家待業,每天見他從過道氣宇軒昂地走過,時不時會中氣十足地吼一嗓子:“太陽出來羅哎,喜洋洋羅喂啷羅,挑起扁擔 啷啷扯匡扯……”,過道里聲音有共鳴聲很是悅耳。時間長了我和我小舅舅(比我們略長幾歲和我們一起生活)都會唱了,每天早上小舅舅賴床上不起來總是被外婆罵,他鉆在被窩里唱:“太陽出來羅哎,喜洋洋羅喂……”,外婆隔著被窩一邊抽打他一邊說,快起快起,太陽都曬屁股了,逗得我開心大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沒見過金太炎的父親,印象深的是他母親金二媽。金二媽在娃娃井不遠的醬油店站柜臺。醬油店規模在當時清江浦算大的,媽媽讓我去買小菜,五分錢小菜數量夠一家人吃的。記憶中金二媽待人和藹可親,家里空氣中也彌漫著醬油味兒。五妹就喜歡金二媽,常跟著金二媽后面轉,金二媽就用小碗小勺醬油泡飯給她吃,我見到五妹坐院子高門坎上端著小碗就趕緊回家告訴外婆:五妹又吃金二媽家醬油泡飯了!外婆就去高聲地“批評”五妹同時跟金二媽嘮嘮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身體不好只要說頭疼外婆就會安排我上床睡覺,所以小學三年級以下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休息,所謂休息一是在小街閑逛,二是睡覺。在那光線不好的老房子覺睡多了便會有幻覺,我靜靜地躺在那里看高高房梁上有兩個娃娃玩耍,于是心里很開心。我將所見講給外婆聽,外婆連夸道這孩子有靈性,認真聽我講還添枝加葉地圓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大姐聽了一臉的鄙夷大聲說我們宣傳迷信,讓我很是掃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小舅舅在我們家和父親兩人是主要勞動力,冬天買黃芽菜、買山芋,平時買煤等都是他和父親用板車拖,他也帶著我出去玩。可惜他老實膽小不會玩跟著人家后面看熱鬧,我覺得很無趣,還是喜歡一人閑逛往娃娃井方向移動,去探險看看那井里究竟有多深,是不是真的有娃娃。這時井邊用水的人就有人飛奔去告訴外婆:你家小二國子在娃娃井那邊玩呢!外婆嚇得丟下手中活計踮著雙“解放腳(纏過小腳又放開了)”來拎著我耳朵回家。大姐聽說我竟真的去娃娃井看娃娃便笑我傻,說,那是外婆講的“故事”耶!你真傻?我卻執拗地認為娃娃一定藏在深井里,只不過怕世間的壞人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而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每天早起嘴里沒胃口,不喜歡吃那千篇一律的胡蘿卜棒子面稀飯,外婆悄悄塞我一角錢要我到小押巷邊上劉侉子炕餅店買一條半指寬兩根手指長的炕餅一路吃了去上學。那網格狀表皮黃脆,背面也烤得黃亮亮的餅真是越嚼越香。</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沒工作,但因外公工作工資都交給她,這些就是她的“小金庫”,加上她拆遷新村的房子出租的房租,平時她用這些錢看看小戲玩玩紙牌九,大部分都補貼到我們幾個孩子的伙食費菜金里。可憐她帶大了我們姊妹后卻堅持要回到她新村老家時基本上已一貧如洗了,到晚年也沒享上我們姊妹的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三年級升四年級的暑假,父親工作從四中調到一中也分到了宿舍,我和大姐從老壩口轉學到實小,搬家時我們全部家當就只有一平板車,五妹當時還小就坐在平車上放著的木搖窩里,一路上父親拉車,小舅舅和我推車沿著東西長街的石板路,一路搖搖晃晃地路過娃娃井,從河北路過北門橋進西大街再到一中校園,感覺那時的路程真長、真遠,娃娃井離開了我的視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戴二爹戴二奶送我們到院子門口依依作別,戴二爹幾句揚州官話我不全懂,他說,這么一大家這么多孩子住我這兒,安安靜靜不吵不鬧,孩子愛學習、講衛生、懂禮數,真是難得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娃娃井街面上行走、戴家大院度過的童年,如一束溫暖而柔和的光,悄然塑造了我日后安靜獨處、刻苦好學的性格;而童年時體弱多病、形單影只的經歷,又似一層淡淡的霧靄,悄然籠上我的心房,造就了我內向寡言、不擅交際的個性。都說人的性格并非命運蒼白的注腳,而是那主宰沉浮的編劇。既已由這般的“編劇”寫下開篇,此生,便也只能順著這既定的劇情,一路前行,任歲月在身上刻下或深或淺的痕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逝,回首間,已是滄海桑田。屈指算來,當年娃娃井旁那些天真爛漫的娃兒們,如今皆已兩鬢斑白,年逾花甲,甚至有些已邁入古稀,垂垂老矣。娃娃井這條充滿煙火氣的街道上,曾匯聚了百來個活潑的孩子,大家一同在陽光下肆意玩耍、嬉鬧,鄰里之間守望相助,溫情滿滿,從未有過半分齟齬。那些純真的歲月,如同珍藏在心底的老酒,愈陳愈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我常常在夜深人靜之時,憶起那些老街坊們親切的面容,想起童年時一起玩耍的伙伴們,更懷念那承載了無數回憶的雙旗桿戴家大院、那可親可敬的戴二爹、戴二奶。曾經清澈甘甜的娃娃井,如今因井水干涸,井口已被封起,可那布滿歲月痕跡的井欄依舊矗立在那里,堅守著曾經的位置,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往昔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每次回到淮地,我常選擇清晨在附近的小店吃上一碗香氣四溢的肉絲面后,不由自主地踱步到那口井旁,緩緩繞著井欄走上一圈。腳下的土地,似乎還殘留著兒時奔跑嬉戲的溫度,指尖輕輕撫過粗糙的井欄,心中感慨萬千,那些逝去的時光,如同這靜靜佇立的井欄,雖已不再有往日的喧鬧,卻永遠鐫刻在我的生命里,成為我靈魂深處最柔軟的眷戀。</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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