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經(jīng)歷過2月17日洗禮的人們,這一輩子中無庸再說什么煙花爆竹了,沒有經(jīng)歷過炮火,哪里知道火焰壯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地在燃燒,天空在燃燒。1979年2月17日黎明,萬炮齊轟那時刻,我給嚇傻了,突然就看到閃電,遠處傳來低沉雷聲,還以為天要下雨,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馬上就聽到陣陣巨響,嘭嘭嘭,嘭嘭嘭!電閃雷鳴,炮彈飛過來落下去,這里在爆炸,那里在爆炸,這里在燃燒,那里在燃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炮彈飛行的火光,炮彈落地的火光,燃燒山頭的火光,映入云天的大炮火光,所有的語言都難以還原當時的場景。戰(zhàn)爭,果然來臨。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事情,終于落在你的身上,我似乎是在發(fā)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戰(zhàn)場之火,不是單純的燃燒,在清晨微弱的光線中,炮火照亮一切物象,刷刷刷刷,閃耀著殺戳,仇恨與憤怒 征服、死亡與毀滅。戰(zhàn)場的聲音,不是單純的轟隆巨響,而是一種立體的,渾厚的,環(huán)繞的,此起彼伏的沉重震撼,在遠處在身邊在天際在地底下主要還是在人的靈魂里發(fā)出來的恐懼。我確實在發(fā)抖,真實的戰(zhàn)場恐懼到能把一個人的感官碾成碎片。我還在發(fā)呆,呼隆聲中傳來連長的嗓音:“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身邊班長也跟著喊,“沖?。 蔽以诳謶种星逍堰^來,這是真實的戰(zhàn)斗口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沖啊,上??!喊聲四起。人們起身奔跑,我如夢初醒,緊盯著班長的背影,跌跌撞撞的跟著奔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就是打仗啊?這就是士兵日思夜想的戰(zhàn)場嗎?遠處槍聲四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炮呼號著,大地顫抖著,天空罩著一張火網(wǎng),火箭炮凄厲的聲嘯象從地底下爆發(fā)出來,炮彈帶著尖叫掠過頭頂。敵人的陣地陷在火海中,所有越軍第一線陣地都遭到我軍密集炮火猛烈打擊,整個天地被硝煙和火光覆蓋著。 “ 撒開隊形!” “跟上!” “跟我來!”號令四起,人們回過神來,象離弦的箭,飛也似地往前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友鄰部隊已經(jīng)向正面的敵人展開攻擊,四面八方響起激烈槍聲,我們并沒有介入戰(zhàn)斗,而是拼命向戰(zhàn)場縱深插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火線在身邊喧囂,炮火在天幕閃耀,火光照映出山的輪廓,恰如給我們指出前進方向,部隊朝著前面的焰火急進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便是戰(zhàn)斗嗎?無論想象有多么豐富,真實的戰(zhàn)斗就這么簡單,貓著腰端著刺刀,雜亂的腳步蜂擁著,象脫韁的馬,如決堤的水,滿山遍野盡是灰暗的人群,炮火勾勒出士兵身影,象一幅逆光拍成的巨大彩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但是,任何人間藝術(shù)都不能與眼前的場景相比匹,再偉大的藝術(shù)家也描繪不出如此浩蕩壯闊的畫卷!這人類搏殺的恢宏氣勢,是一首詩、一幅畫?一支雄壯的交響曲?都不是!這是地下巖漿大迸發(fā),是鐵流飛瀉,是鋼鐵和人體的大沖撞。此時此刻,任何個體都不復(fù)存在了,一個個人都消融在這驚天動地的炮火呼嘯之中?!昂龊龊龊龊觯 ?我們緊隨著班長,一個班的人緊跟著他不離左右,在這狂濤駭浪之中,班長的口令才是我們的燈塔。他不時放慢腳步回頭招呼我們,攏住班的戰(zhàn)斗隊形不被人潮沖散,我們不再感到緊張害怕了,心中充滿激情,充滿亢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個人都很亢奮,在濃烈的硝煙氣味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們一個勁急進。流彈啾啾飛來飛去,槍聲不絕于耳,卻始終沒有遇上抵抗。我們穿過一座座硝煙籠罩的村莊,老百姓躲的躲跑的跑,雞犬見不到一只。我們就這樣毫不猶豫前進,玩命般狂奔,翻過一座座山頭,趟過無數(shù)溝坎,越過那些倒伏的死尸。我們甚至看見了潰逃的越南軍人,指導(dǎo)員氣喘呼呼拼命喊:“跟上呀,掉隊等于自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們已經(jīng)深陷腹地了,唯有飛行的炮彈,那種長長的嘯響還在支持我們。舉目四顧,周圍是陌生的地形,叢山莽莽辨不出東西南北,不知道走過多少路,也不知道眼前哪跟哪, 兄弟連隊已經(jīng)和敵人接上火,隔著一座山頭,槍聲爆竹般響起來。排長領(lǐng)著我們,他指著一座山,命令全排沖上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太陽在漫天煙塵中升起來, 排長甩去偽裝圈,平端著沖鋒槍,趟開山草大步?jīng)_在前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們跟上去,山上沒人,只有一道淺淺塹壕。對面有個九號高地,半夜里已被我們的偵察兵拿下,這會兒他們向我們揮帽子,我們也向他們招手,等到部隊從山下通過完畢,我們又折下山,往前追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們喘著粗氣,生命力發(fā)揮到頂點,一切雜念都被死亡氣息所摒棄。我們拼命奔跑,氣喘吁吁的所向無敵,又到一個村口,抵抗的槍聲終于響起來。就在排長大聲喊叫的時候,迎面刮來一陣風(fēng),機槍子彈象急雨般潑來,把泥土打得跳起一丈高。看來敵人離我們不遠,而且動真格的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們稍事臥倒。據(jù)槍瞄著村口,掩護尖兵進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槍子飛過來。 “ 動真格的了!” 攥槍的手癢癢的,跑了半天路,槍還沒放一響。瞅瞅身邊的伙伴,一個個摩拳擦掌,我們都把手榴彈掏出來,斜插在胸前子彈袋上,可是我心里老是覺得少了樣?xùn)|西,新兵呢?我?guī)У男卤稌r不見啦?!罢鎵騿?” 我心里好惱火,趕緊向班長報告。班長頭也不回,火急燎燎地說:沖上去!于是我們就沖過去。村里沒人,家家門戶大開,人們慌亂中來不及鎖門了,他們逃離前可能帶走一些東西,衣物被服凌亂不堪,我們一路搜索,沒有碰上一個人,只在一些角落看到夾著尾巴的狗在瑟索發(fā)抖,雞鴨禽畜,一堆堆龜縮著,雞不鳴狗不叫,村莊的某個地方落下炮彈,村子死般的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太陽沖出煙塵,當它高高掛在頭頂?shù)臅r候,我們終于到達預(yù)定地點,占領(lǐng)了一座小山,山上有道塹壕,山下有座村莊,村口有個水塘。班長說,這就是零四號高地。排長說,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們終于穿插到位,連隊就地待命,清點人數(shù),檢查裝備,轉(zhuǎn)為預(yù)備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越南人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么些不顧一切的人,象一顆釘子錘入他們的脊椎。我們幾乎是和那些從前線逃亡過來的人群同時到達這里的?!皵鄶惩寺罚驍吃鲈?,舊時的老套戰(zhàn)法被我們演繹著,我們確實抄了他們的后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戰(zhàn)場在我們面前呈現(xiàn)出全貌:我軍還在零落炮擊,炮彈落下去揚起陣陣煙塵,一些地方還在燃燒,空氣里飄蕩著灼臭和火藥味,稍遠處屹立著兩個山頭,就是越軍縱深陣地六號和七號高地,近處這個制高點就是四號高地,一條公路穿過它的腳下,通向六七號高地,我軍必須攻占四號高地,才能向敵軍縱深發(fā)展,公路經(jīng)過六號高地七號高地,通向越南的脫浪縣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爭奪四號高地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打響,兄弟連隊兩次強攻都沒得手,他們還在浴血奮戰(zhàn),我們看得見山頭上我們的人時而臥倒時而躍起的身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擔(dān)架隊下來了,經(jīng)過我們的跟前,我們此刻的心情,真的是很“他娘的。” 排長磨挙擦掌,一個勁在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們是注定要啃硬骨頭的,我們要扼住對方的咽喉,對方也會置我們于死地。戰(zhàn)場法則,永遠是,你死我活。</p><p class="ql-bloc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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