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以前

新齊攝影

二休所瑣憶二休所即一四一的第二休養(yǎng)所，它位于號稱一四一團的西伯利亞的顧家溝，距離團部14公里，和當時的勞改二隊的三區(qū)隊比鄰。它有二三十張床位，四五個工作人員，兩個醫(yī)生兩個護士，還有一名警衛(wèi)，其余的都是正在服刑的犯人。它的規(guī)模很小，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其中有病房，藥房，辦公室和職工宿舍等等。當然還有伙房，甚至還有養(yǎng)牛養(yǎng)豬的地方。先說工作人員，馮伯全醫(yī)生是總管，他是925的老醫(yī)生，相當于所長吧。我管業(yè)務并兼管食堂，鄭永興是護士兼藥劑師。還有一個是護理員趙殿科，他是個犯人，犯罪前是河北某醫(yī)院的院長，現(xiàn)在在小鄭的領導下干些雜活。伙房有兩個炊事員，王超是常任的，他四十來歲，身體好能干活又有一定的做飯技術。他是安徽鳳陽人，解放前在上海給一家外國的石油公司當門衛(wèi)，后來跑到北京干事，娶妻生子，因厲史問題被判刑。另一個炊事員叫王樹銀，天津人，負責燒火擔水。那時吃的是澇壩水。一個養(yǎng)牛的老頭叫王保森，他養(yǎng)著兩頭老牛供拉車用。一個趕車的名叫頡張代，甘肅人，踏實能干。他趕著牛車，每天去旁邊的戈壁灘上打一車梭梭柴回來。有時去場部給一休所送柴送瓜菜，回來時拉面粉和油鹽醬醋，這時我們給他配個助手馬廣昌，馬也是甘肅人，回族，他常說一句話是雞毛不能搟氈，甘肅人不能當官。鐵打的營房，流水的兵，小小的二休所，病人是經(jīng)常流動的。這些病人都是二隊四隊基建隊的犯人，他們來自全國各地，各行各業(yè)，什么樣的人都有，一般病人，住幾天病好了就讓他出院回去，但有我們需要的一技之長的人才，病治好了也不讓他走，說他的病還沒治好，不能出院，如木匠泥水匠，種瓜種菜的，編籃編筐的，而病人也想長期住院，干活又輕吃的又比較好。如四隊一個叫常永樂的，是慢性胃炎，因他是木工，所以長期住院干木工活，修理門窗，用胡楊木做桌椅板凳，還給我們做個乒乓球臺，我和小鄭閑暇時打球鍛煉身體。他還帶個徒弟叫陳孝全，他還不到20歲，他倆都是四川人，合作的很好。陳孝全十五六歲就犯法，他爹去殺人，他在外面望風，結(jié)果他爹判死刑，他判七八年。有個河南許昌人叫丁金全，農(nóng)民出身，會種瓜菜，他患風濕性關節(jié)炎，走路一瘸一拐，大家都叫他丁拐子，他犯的罪是偷生產(chǎn)隊一頭驢，結(jié)果以破壞農(nóng)業(yè)合作化判9年。他種的瓜菜很好，我們就讓他長期住院。有一個叫李彬如四川閬中人，是個五十多歲的瘦干老頭，據(jù)說他是解放前當過國民黨的師長，平時不多說話，偶爾高興了就唱一段川劇，我們也聽不大懂。另有一個蘇北人秦鎖財，他曾是新四軍指導員，愛咋呼訓人，他和李彬如住在一個病房，誰也管不了誰。大病房里有個上海老頭叫謝汝慶，曾是個制造馬燈的小老板，因偷稅漏稅被判刑。過年過節(jié)他會玩?zhèn)€小魔術。另一個叫胡思賢的老頭，他說他是四川樂山人，跟郭沫若是同一個村，他和郭一塊喝過酒，說郭的酒量小，劃拳也不如他。但郭說起酒來滔滔不絕，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小鄭給他可換起外號叫胡日鬼。1964年春，四隊送來個病人叫金剛，高大威嚴，儀表堂堂，就像三國演義中扮演關公的陸樹銘的樣子。他原是烏魯木齊的鐵路局的一個干部，你猜他是犯了什么法，私自刻印糧票。那年月糧票最金貴，據(jù)說20公斤糧票可換一個羅馬表。我在石河子上醫(yī)專時，一個教我們藥理的老師，山東醫(yī)學院畢業(yè)的研究生，已經(jīng)快提副教授了，可他卻經(jīng)不住餓的考驗，一天夜里跑到八師商店，從天窗爬進去偷了一二百斤糧票和幾包餅干，被警衛(wèi)發(fā)現(xiàn)，追到石管處電影院里一個廁所里抓住，判了刑，毀了大好前程。最后說說另外一個病人陳同壁，他被確診為麻風病住院，我們給他挖了一個3米見方的地窩子，離大病房一二百米，叫他一個人住在那里，每天由犯人兼護理員的趙殿科給他送藥送飯。這個病人后來團里派我把他送到和田洛浦的幸福院里去了。還有一個四十來歲的病人朱新祥，他說他曾經(jīng)是個作家，寫了不少小說，有的還登上小說月報上，并說出某年某月和標題，但是，我查了半天也沒找到他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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