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項穎原創作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保安隊三番五次搜不到項天英,大金牙狗急跳墻,把爺爺吊起來要點了天燈,討伐隊員手舉火把,走到爺爺身邊,火光照的爺爺全身油光閃閃,爺爺不甘心被這樣點了天燈,身體扭來扭去像一條剛出水的大金魚。他清楚,大金牙要的是錢,要的是兒子項天英,不是要他的命。他更清楚,這個愣頭青討伐隊員只要將火把往他身上一杵,他<span style="font-size:18px;">真的就騰云駕霧上了西天。于是他</span>歇斯底里的喊叫,兄弟,不要過來,<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與你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何必害我。</span>討伐隊員的手有些顫抖,舉火把的手遲疑不定……</p><p class="ql-block"> 全家人跪在大金牙面前哭成一片,連朱八和癩二狗也跪在地上求情。四姑五姑嚇得尿了褲子。五叔要跳起來拼命,被四叔緊緊拉住。二娘不敢大聲哭叫,嗓子眼憋了個大疙瘩,聲音被擠扁,雛鴨叫喚一般擠出一句:“老總,我說……”被奶奶一巴掌打得沒了聲音。</p><p class="ql-block"> 關鍵時刻,誰也沒想到,一向懦弱的二大爺此刻出現。只見他面若骷髏,身似干柴。衣衫襤褸,發若茅草。渾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放射出駭人的光芒。僅僅二十幾天,二大爺被折磨得沒了人形。大家都愣住了,誰也不知他到底是人是鬼。大金牙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個粉碎。韓六子呲溜一下鉆進桌子底下不敢出來。</p><p class="ql-block"> 奶奶急中生智,喊了一句:“項天英,都以為你死了,你到底是人是鬼?”他這話,給天英聽,也給我爺爺聽。</p><p class="ql-block"> 只見二大爺哈哈大笑,他猛地扯開棉襖扣子,脫下爬滿虱子、臭蟲,又臟又臭的棉襖,扔像大金牙。嚇得大金牙保安隊和討伐隊員們紛紛閃開。<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大金牙一邊往后退,一邊指著二大爺喊:“抓住他,抓住項天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二大爺一身臭氣,他拍著流膿流水的濕疹大聲喊:“來吧!來呀,來抓老子呀?老子長滿疥瘡,也讓你們流膿流水。”</span> </p><p class="ql-block"> 奶奶喊:“離他遠點,疥瘡招人。”(傳染)</p><p class="ql-block"> 保安隊和討伐隊員們捂著鼻子,離二大爺遠遠地往后退。</p><p class="ql-block"> 二大爺光著骨瘦如柴的脊梁,擋在爺爺面前喊:“來吧,來呀,來燒吧!燒死我吧!”爺爺睜不開眼睛,聽出是天英,趁亂對他說:“天英,裝瘋。”</p><p class="ql-block"> 二大爺突然欣喜若狂,手舞足蹈,開始唱道:“我本是齊天大圣下了凡,降妖除魔去西天,白骨精難逃我火眼金睛,金箍棒打得妖怪冒了青煙……”</p><p class="ql-block"> 奶奶大聲哭訴:“我可憐的兒子呀,你受了啥樣的憋屈,好好的人怎么就瘋了呀?我那可憐的兒子呀……”</p><p class="ql-block"> 二娘靈機一動,撿起天英扔在地上的破棉襖,披在二大爺身上,對他說:“咬我!”二大爺一口咬住二娘的手腕不撒口。二娘疼得嗷嗷叫喚,大聲喊:“娘,娘,天英的狂犬病犯了。”</p><p class="ql-block"> 二大爺松開二娘,口中嗚嗚學著狗叫,就沖大金牙撲過去。這回可真把大金牙嚇壞了,誰知道項天英有沒有狂犬病? 一旦被他咬了,可就沒救了。保安團、討伐隊員們紛紛后退,東躲西藏。 正亂哄哄之時,突然村外傳來一陣槍聲。</p><p class="ql-block"> “啪啪啪!”槍聲越來越近。</p><p class="ql-block"> 爺爺一陣緊張,他聽見馬棚房頂傳來輕輕的腳步聲……</p><p class="ql-block"> 什么情況? 大家愣神的功夫,突然聽見馬棚房頂有人喊:“八路來了!” 話音未落,“啪” 地一槍,大金牙的帽子飛了出去。大金牙“媽呀”一聲坐地上,雙手捂住光禿禿的腦袋喊:“八路爺爺饒命!”</p><p class="ql-block"> 馬棚房頂有土灰撲簌簌落下,腳步聲輕快敏捷地消失。他心里咯噔一下,這腳步聲他十分熟悉,難道是他……?</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大金牙閉著眼喊了半天沒動靜。他睜開眼睛,見保安隊員們有的趴在地上,有的躲進草屋里。</span></p><p class="ql-block"> 韓六子探頭探腦從桌子底下鉆出來沖大金牙喊:“于隊長,快撤!”</p><p class="ql-block"> 大金牙爬起來邊往外跑邊喊:“撤了!撤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p class="ql-block"> 韓六子邊跑邊喊:“項天英咋處理 ? 管他是人是鬼,給他一槍算了!”</p><p class="ql-block"> 大金牙罵:“日你奶奶,不怕晦氣,你回去崩了他!”</p><p class="ql-block"> 村外的槍聲又響起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保安隊、討伐隊呼啦啦逃出項家大院。</span></p><p class="ql-block"> 五叔跑進馬棚抱住爺爺雙腿,四叔解開綁住爺爺手腕的麻繩,二人把爺爺抬到炕上。<span style="font-size:18px;">爺爺已經神志不清。眼睛腫得像桃子,手腕筋骨幾乎斷裂。如果爺爺沒有武功功底,恐怕早已經不行了。大家圍住爺爺喊:“爹——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都別慌!”奶奶喊母親打來一盆溫水,把大家都攆出去,奶奶一人為爺爺擦洗身子。</span></p><p class="ql-block"> 二大爺傻傻地看著老爹不走,二娘拉了他一把,小聲說:“回屋洗洗去吧。”二大爺還是站在原地不動。二娘只得自己退了出去。</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 奶奶為爺爺擦干凈身體,換了干凈衣服。用湯匙給爺爺喂了幾口溫水,爺爺慢慢清醒過來。</p><p class="ql-block"> “嗨!”他發出了痛苦又心酸的嘆息聲 。</p><p class="ql-block"> 奶奶忍不住哭出聲來,問:“他爹,你好些嗎?”</p><p class="ql-block"> 爺爺點點頭。</p><p class="ql-block"> “你爹好了!” 奶奶欣喜地沖外面喊了一句,候在外面的家人都跑進來,四姑五姑激動地哭起來,全家人都忍不住落淚。</p><p class="ql-block"> 爺爺嘆口氣說:“都別哭,你爹命大,死不了。天英呢?”爺爺試圖睜開眼睛。可他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p><p class="ql-block"> “爹,我在這呢!”二大爺“撲通”給爺爺跪下。雙手匍地說:“兒子不孝,讓你老受罪了!”</p><p class="ql-block"> 爺爺又深深地嘆口氣,說:“起來吧,不怪你,自古以來,兩國交戰,百姓遭殃。能活著就是萬幸呀!你還是逃命去吧!大金牙再回來,恐怕你性命難保!”</p><p class="ql-block"> 二大爺說:“我不走,我走了,大金牙不會放過爹爹。”</p><p class="ql-block"> 爺爺有氣無力:“我想好了,把東洼那五十畝好地讓給大金牙,他得了好處,還能把你爹咋樣?”</p><p class="ql-block"> “可不能啊!”二大爺聽了爺爺這話,急忙往前跪爬幾步,抬起頭說:“爹呀,爹,東洼那五十畝洼地旱澇保收,可不能給了大金牙。給了他,咱們吃啥喝啥,拿什么交租子,交公糧? ”</p><p class="ql-block"> 爺爺家雖然有一百五十多畝地,但多數是山坡地,莊稼人靠天吃飯,遇上旱災年頭,全靠東洼那片土地產糧。二大爺項天英從小在土里滾地里爬,他視土地為珍寶,哪里甘心把土地讓給大金牙?</p><p class="ql-block"> “ 你懂什么?大金牙早就惦記咱家那塊洼地,不給他,早晚是禍!”</p><p class="ql-block"> 大金牙是存金溝商人于富貴的兒子,于富貴以做買賣為由,暗中倒賣大煙土發了家。幾年前寧城大旱,土地幾乎顆粒無收。只有東洼的五十畝地收了半成糧食,除去交租,繳稅,所剩無幾。春天,全家人缺糧,陷入困境。于富貴趁機找到我爺爺,要出二十塊大洋買下東洼五十畝好地。被爺爺一口拒絕。爺爺說,我寧可餓死,也不賣地。從此,爺爺和于富貴結下仇怨。</p><p class="ql-block">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家里的事,你就別管了,你還是走吧!”爺爺說。</p><p class="ql-block"> “不,我不走,馬上開春種地了,我走了,活誰干?”</p><p class="ql-block"> 爺爺著急地摸起身邊的長桿煙袋扔過去,罵道:“潮種,命都保不住了,還惦記著干活!沒你這么憨的人!我讓你活著,活著!懂嗎?!”</p><p class="ql-block"> “爹說得對!”從窗戶上方屋檐下,傳來說話聲音。</p><p class="ql-block"> 爺爺眨了眨紅腫得眼皮,用力睜開眼睛,他臉上露出笑容,十分開心地說:“進來吧,早知道是你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一個黑影從房檐上下來,貓兒一樣從窗外掠過,悄無聲息的地站在了屋門口。</p><p class="ql-block"> “三哥 ? ”</p><p class="ql-block"> “三弟? ”</p><p class="ql-block"> “天敏!”</p><p class="ql-block"> 一家人看著我父親突然出現,他們驚訝又驚喜。 </p><p class="ql-block"> 二大爺一把抱住我父親,把他那臟兮兮的額頭貼在父親額頭上。</p><p class="ql-block"> “你還活著?”</p><p class="ql-block"> “嗯,活著,爹說得對,我們得活著!”</p><p class="ql-block"> “三兒,是三兒嗎?”爺爺伸出顫抖的雙手。</p><p class="ql-block"> “爹,是我……”父親走到爺爺面前,抓起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爺爺顫抖著手撫摸著父親的臉說:“瘦了。”摸到他的頭又說:“該剪頭發了。”爺爺摸到父親的雙肩!用力拍了他一巴掌,老淚縱橫說:“天敏呀!你死哪去了?過年也不回家!你心里沒有這個家了嗎?你沒爹沒娘了嗎?啊?!”</p><p class="ql-block"> 父親眼含熱淚,臉上的肌肉抽搐著,一股殷紅的血,順著他袖口流出。爺爺順著父親的胳膊摸到他的手,摸到黏糊糊的東西,他的手停住了。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p><p class="ql-block"> “啊!天敏,你受傷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從給高橋寫信暴露后,父親一直逃亡在外。大半年來,父親一直在恐懼、焦急、貧困中掙扎。他一直向命運抗爭,可命運卻對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他本來想做個有志青年,參軍打仗,保家衛國。結果卻為一袋米被抓進監獄,父親萬念俱灰。<span style="font-size:18px;">曾經的一腔熱血,凌云壯志,都被監獄里死氣沉沉的生活消磨殆盡。監獄生活,就是一場無聲的煎熬。在這亂草與臭蟲的棲息之地,他心靈逐漸荒蕪,精神萎靡麻木,他感覺,他的生命就像干枯的落葉隨風而飄,毫無自由和任何意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1944年除夕夜的鞭炮聲把父親震醒,那一夜,獄外的鞭炮聲激發他活下去的勇氣,黑沉沉的牢房促使他仰望星空。他用力搖晃鐵窗柵欄,他憤怒拳砸鐵鎖牢門。他握緊拳頭,在心中吶喊:項天敏,你不能再這樣沉淪下去,無論如何,你要逃出牢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冷靜下來,父親開始思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父親開始有意識地接近來送飯的老班頭。老班頭是八里罕人,也是被抓來的。父親和他認了老鄉,親切地喊他老哥,并且把藏在氈疙瘩里的滿洲國票子掏出來,都給了老班頭。說我留著也沒用,老哥你拿去花吧。從此,老班頭對父親格外關照,隔三差五拿一壺老酒,和父親對飲。父親從班頭口中得知,監獄長是平泉人,人不算壞,和老班頭沾點親戚。父親求老班頭找來紙筆,大著膽子給監獄長寫了封信,寫出他無辜被抓的經過,要求他放出自己。父親滿懷著文人的單純和幻想,期待著監獄長開恩。沒想到監獄長回話說,父親的案子是日本人經手,他無權干涉。父親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徹底破滅了。說不定日本人早把他忘了。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 父親又變得沉默寡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老班頭安慰他說:“別灰心,你是有用的人,不能白瞎了你一肚子文化水。我再求求獄長,能讓你出來做點事也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父親感激地拉住班頭雙手說:“老哥哥多費心,能救出老弟,當涌泉相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老班頭眨了眨眼睛說:“你身上還有值錢的東西嗎?”父親摸摸全身說:“除了這身衣服,沒值錢的東西了。” 老班頭搖搖頭出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父親每日在絕望與希望中煎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日月交替,星辰流轉。鐵窗在明明暗暗中考驗著父親的意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父親決定絕食,聲稱見不到監獄長,就不吃飯。三天三夜,父親臥在草鋪上不吃不喝。老班頭著急了,一次次去找監獄長。第四天,老班頭提了一籃子牢飯進來,笑嘻嘻說:“項老弟,成了成了,快起來吃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監獄長拿出一張表格,讓我父親填好,然后板起臉說:“你算保外就醫,好好去平泉小學教書,你要是敢耍花招,抓回來要重判加刑!明白嗎?” 父親裝出唯唯諾諾,千恩萬謝地寫了保證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走出獄長辦公室,父親對老班頭說:“老哥,給我找一雙跟腳的鞋子,這氈靴送給你老哥留個紀念。” 老班頭笑說:“開春了,穿這老氈疙瘩去上課確實不體面。” 說著他脫下自己腳上的鞋子:“你試試我的 ? ”父親脫下氈靴,換上老班頭的黑布鞋,雖然緊了一點,但是立馬感覺雙腳輕松了許多。要不是有老班頭和崗哨在身邊,他高興得能一縱身躍出監獄高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到了平泉公立小學,父親才知道,偽滿洲國把日語定為“國語”,在東北各校強制執行。中國學生,大部分時間學習日語。每天早晨,中國學生還要對著日本東京方向鞠躬,唱日本國歌和滿洲國國歌。教材內容大量充斥著“大東亞共榮”“日本親邦”等殖民論調,對中國學生進行文化殖民和精神馴化。如果有學生說中文,就要受到日本教員鞭打或者罰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士可殺不可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日本人要滅我中華,辱我祖宗,毀我后代。我豈能茍且貪生? 為虎作倀? 這不是比漢奸還漢奸嗎? 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父親逃了出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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