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龍友松</p> <p class="ql-block">北方的三月,依然是春寒料峭,大地剛剛開始蘇醒,皚皚白雪悄無聲息的融化殆盡,大自然以它的規律告訴人們,又一個春天來了!每到三月,我的心底總是泛起一陣痛楚,<span style="font-size:18px;">九年前的那個春日,命</span>運殘忍地將哥哥從我身邊奪走。哥哥,自你走后,每一個春天于我而言,都多了幾分徹骨的寒意。</p><p class="ql-block">那一天的清晨,我突然接到了嫂子聲音急促的電話:友松,你快來,你哥要見你!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哥哥罹患肝癌已經一年了,如今生命危在旦夕,我駕車一路狂奔,哈爾濱到阿城這段高速路,我和妻子過潔一路無語,只見身邊的田野飛馳而過。到了哥哥家門口,我剛停下車,過潔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車去,我鎖好車緊隨其后,三步并做兩步的上樓進屋,過潔搶先一步來到床前,“過潔!”我聽到哥哥的喊聲,隨即來到他的面前,雙手拉著他的手,他看到我眼前一亮,要叫我的名字,可是他張了張嘴卻突然無法發聲,急的他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自此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很快我們把他送進了阿繼醫院,當班的醫生是副院長趙欣,我來到他的辦公室了解哥哥的病情,他翻開醫書給我看,根據哥哥的臨床表現,他判斷哥哥的生命最多只有一天!我大腦一片空白,默默的走出了醫生辦公室……下午四點,哥哥靜靜的走了,那一天是2016年3月19日,他才不滿62歲……</p> <p class="ql-block">喪事有條不紊,一切都按照習俗進行,遠在青島的妹妹和在廣州的表弟熊焰趕來參加了葬禮,墓地選在了阿城南郊的金京塔林園,是侄女龍飛選的,幾年前我的岳父岳母就葬在那里。</p><p class="ql-block">一晃兒九年過去了,我已經即將邁進古稀之年的門檻了!每每想到哥哥剛剛退休就走了,不禁悲從中來,往事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p><p class="ql-block">我們兄妹三人,哥哥長我兩歲,妹妹小我四歲,我們從小生活在一個大家庭:上有奶奶和父母,還有小姑、小叔,一大家子有八口之多。</p> <p class="ql-block">我和哥哥只差不到兩歲,名字只差一個字,他叫慶松,我叫友松。從小到大,我們總在一起,要論脾氣秉性,我倆差別很大,他是慢性子,這一點像母親,而我是急脾氣,有點隨父親,而妹妹的性格則介于我們倆之間。對于我們三兄妹,父母自然疼愛小妹妹,我由于性格倔強,經常受到父親的責罵,而哥哥性情溫和,父母更偏愛他一些。</p> <p class="ql-block">上學的時候,他成績也一直很優秀,小學時由于他善于講故事,擔任班級故事委員。1970年他初中畢業,他們那一屆國家是安排工作的,由于父母當時還在牛棚改造勞動,受父母影響他沒有分配工作,一直待業在家,后來干了幾年臨時工,1975年正式參加工作,在阿城縣建筑公司做了一名木工,雖然這是一家集體所有制單位,他也很珍惜這份工作,學徒期間,他為家里做了幾只四腳八叉的凳子,其中一只我使用了幾十年,至今還很牢固耐用。</p> <p class="ql-block">隨著年齡的增長,父母又開始操心哥哥的婚事了,七十年代還流行介紹對象,歷經了幾次介紹無果,母親有些著急了,一次女方的回話徹底激怒了母親:大集體,鑿個眼兒,有啥出息!母親毅然決然地提前內退,讓哥哥到阿繼接班,那是1979年,母親53歲。果然,國營企業的金招牌確實有用,媒人紛至沓來,不久他就同小學及中學同班同學杜東光談了戀愛,1980年結婚。結婚的全套家具都是他自己制作的。</p> <p class="ql-block">結婚后,他們一直同父母住在一起,第二年小侄女龍飛出生,我當時在讀大學住校,想到哥哥的孩子即將出生,寫信時就為孩子起了個男女通用的名字~龍飛,不曾想哥哥嫂子竟然采納了!他的工作是儀表修理工,后來還晉升了技師職稱,他的生活可以說是順風順水。</p> <p class="ql-block">我于1984年在哈爾濱結婚,哥哥和小姑父兩人忙了很長時間,為我打了一套包括大衣柜和床的家具,這些家具都是從阿城運到哈爾濱,哥哥和小姑父現場組裝。1985年,單位分給我一處住房,廚房是六家合廚,哥哥為我打造了一個六家中最漂亮的鍋臺,鍋臺下的櫥柜可以存放鍋碗瓢盆。1990年我第二次搬家,哥哥又為我打了第二個鍋臺。具有木工手藝的哥哥,對我的事從來就是有求必應,盡心盡力。</p> <p class="ql-block">1996年,我和哥哥在我家里。</p> <p class="ql-block">哥哥雖然讀書不多,但是他聰明好學,業余時間都投入到業余愛好中,父親喜歡下象棋,很早就教會了我們哥倆,我5歲就學會了下象棋,他與我同時學會,可是多年來,我的棋藝沒什么長進,而他卻很癡迷,經常自己研究棋譜,與別人下棋成為了他的每日必修課。最初他常常是父親的手下敗將,后來父親就不是他的對手了。再后來他的棋藝在阿城繼電器廠就已小有名氣,阿繼廠每年工會組織象棋比賽,他都能拿到名次。</p><p class="ql-block">他的另外一個愛好是打乒乓球,上初中的時候我們經常在假期去教室利用課桌當球臺,后來他就同球友找正規的乒乓球室打球,他打球從沒有請過專業教練指導訓練,都是自己練習,后來他學會了拉弧圈球,打球水平提高很快,在阿繼的范圍之內,正式比賽他可以打到前八名。在阿城縣組織的比賽他也能拿到較好的名次。他還喜歡唱歌,曾經登上阿繼文化宮的舞臺獨唱一曲《365個祝福》。2000年前后,阿繼效益不好,他和嫂子都先后下崗,在父親的大力支持下,他在樓下原來種菜的空地上建了一棟使用面積達80多米的乒乓球室,乒乓球室建的寬敞明亮,能放兩張球臺,還配建了衛生間,通了暖氣。不久他們夫婦的乒乓球館就正式對外開放營業了!最初采用會員制,聘請教練教小朋友打球,維持了幾年球館效益不好,經營舉步維艱,后來又改成麻將館。不論是經營乒乓球館還是后來的麻將館,他都全身心投入,會員單人前來打球,他就充當陪練,開麻將館打麻將三缺一的時候他就湊一手,經營棋牌室經常是廢寢忘食,這也為他日后患病埋下了隱患。</p> <p class="ql-block">哥哥和大多數人一樣,度過了平凡的一生。但他卻具有常人所不具備的善良和毅力,母親生病臥床十年,哥哥十年如一日,每天三次用肩駕著不能獨立行走的母親在屋里鍛煉,父親糖尿病需要每天注射4次胰島素,哥哥無論自己有什么事,都會按時回家,從不讓父親擔心,他患病后,從不怨天尤人,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這是多數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兄妹三人只有他與父母從沒有分開過,一直陪伴在父母身邊長達50多年,父母也習慣了他的陪伴,尤其是父親,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很少訓斥哥哥,總是操著一口湖南話“慶伢,慶伢”的叫他。哥哥去世后有時候我會想,也可能是父母在冥冥中在天堂召喚他去陪伴呢!</p> <p class="ql-block">哥哥性格溫和,同我的交往中很少發火,而我性情急躁,言語中經常搶白他,而他從不與我爭辯。我在求學、工作中每取得一點成績,都愿意與他分享,他也常常以有我這個弟弟而驕傲。</p><p class="ql-block">2004年,我為嫂子找了一份在哈電集團監造的工作,接下來的幾年中,嫂子經常有去外地電廠出差的機會,哥哥也陪伴在嫂子身邊,去過長沙、湘潭、大連等地,他同嫂子在湖南期間,探訪了小姨、二姨、永州小舅家,游玩了桂林并去了湖南醴陵老家祭祖。此行歸來,他同我說這輩子就來這一回了,此生無憾,我當時還覺得他嚴重了,沒想到竟一語成箴!</p> <p class="ql-block">2003年,在父親生日宴會上。兄妹三人與老爸合影</p> <p class="ql-block">2007年,父親去世,在那以后,嫂子去外地工作,侄女生小孩以后更是很少回家,哥哥一個人支撐著麻將館,偶爾來哈爾濱與親人團聚,這種獨居的生活一直持續了八年。</p> <p class="ql-block">2008年夏天,在阿城紅星水庫兄妹三人合影。</p> <p class="ql-block">2015年,還是在那春寒料峭的春日,他突然打電話告訴我,他患了肝癌,為此他還專門請客,把在哈爾濱的親人都召集到一起,當眾宣布了他罹患肝癌的消息,當時的場景我都淡忘了,只記得他說到:“得知這一噩耗,我和東光在家里抱頭痛哭”。后來的日子里,他做了兩次介入治療,每次介入治療都是對身體的一次摧殘,第一次介入治療以后,他身體明顯消瘦,體力和精力也大不如前,調養了一段時間,他的白蛋白指標依然低于正常值,他又要去做第二次介入治療,根據他的身體情況,我勸他放棄介入治療,可是他求生心切,堅持繼續做介入治療。隨著第二次介入治療,他日漸消瘦,身體肉眼可見的垮下去。可是他很少在我面前流露出悲觀情緒,2015年的夏天,阿繼子弟中學1970級初中畢業生(阿繼人俗稱老八連)舉辦大聚會,遠道而來的河南許昌同學有20多人,參加人數有100多人,為籌備這次聚會,阿繼的同學成立了聚會籌備組,哥哥是籌備組成員之一,他們提前一年就開始了準備工作,哥哥的麻將館就是他們的籌備組會議室,經常開會商討聚會有關事宜。經過南北兩地的同學多方努力,這次空前絕后的大聚會如期而至,哥哥拖著病弱的身子,全程參加了聚會活動,在聯歡會上,他表演了他最拿手的快板書《奇襲白虎團》,這是當年梁厚民老師風迷全國的段子,哥哥模仿的惟妙惟肖,事后我看到嫂子拍的演出現場照片,我不禁潸然淚下……</p> <p class="ql-block">在整個治療與養病期間,哥哥從未抱怨過,也很少在親人面前流露出悲觀情緒,他始終樂觀面對,一直對治療抱有希望,我不止一次的在勞動公園陪他散步,他很少提起他的病情,平靜的不像一個病人。隨著他病情加重,遠方的親人都不約而同的前來阿城看他,青島的妹妹龍燦妹夫陳建偉、河南鄭州的表妹潘曉英、青島的表弟彭龍湘都陸續來看望,每次我都駕車去哈爾濱機場接機再驅車把客人送到阿城,我默默的做著這一切,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讓重病中的哥哥能夠得到寬慰……</p><p class="ql-block">自從哥哥生病以后,嫂子就全身心的撲在哥哥身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陪他看病住院,為了減輕他的痛苦,每天為他按摩全身。期間她還不巧摔傷了腿,這段時間飛飛二姨也過來幫忙料理家務。</p><p class="ql-block">他去世前大約一周的時間,我去看他,他靠在桌子旁站著,突然他支撐不住,整個人癱在地上,自從那以后,他就沒有下過床。哥哥生病的一年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肝區似乎不大疼痛,這不同于大多數患者,晚期肝癌患者往往疼得死去活來,甚至還要靠打針止疼,這也減輕了他許多痛苦。哥哥生前沒有留下什么遺囑,只是囑咐他繼承父母的老房子不要賣掉。這一點我能理解他,他對這處房子感情很深,1979年,阿繼分給父母這處位于二樓的一套房子,這是一個由兩套兩屋一廚打通的房子,有獨立的室外樓梯,樓下也有一個近百米的院子,在當年這是很寬敞的房子了!哥哥自從結婚一直同父母生活在一起,幾十年過去了,這房子經歷過多次改造擴建,增加了室內廁所和廚房,擴大了使用面積,樓下又建了乒乓球室,這一切的一切,哥哥怎么能輕易割舍呢?</p><p class="ql-block">哥哥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正直善良的人,他與人為善,很少與人發生爭執,他知足常樂,不與別人攀比,以樂觀的心態過每天的日子,他的一生中,經歷了待業、干臨時工、做木工、做儀表修理工、內退、自謀職業開乒乓球館、開麻將館,他從容面對生活的變化,從不抱怨命運的不公,以積極樂觀的心態對待生活。在與親朋好友交往過程中,他通情達理,寬以待人。每次我回到阿城,尤其是父母都去世以后,他都張羅去飯店聚餐……</p><p class="ql-block">我很難接受,這樣一個與世無爭、善良淳樸的好人,命運會跟他開這天大的玩笑!他和嫂子是同年同月生,2014年的10月,他終于拿到了他企盼已久的退休工資,雖然不多,只有2500元,但是他很知足,要知道他是拿了十幾年的230元的下崗工人工資!為此他們夫婦還專門設宴慶祝他們的六十歲生日,他還寫了一首詩,席間在到場的親人面前朗誦……</p><p class="ql-block">2015年1月,我們一家與哥哥一家在三亞不期而遇,我們相約一同游覽了分界洲島,那歡快的場面還歷歷在目,時間才過去一年,哥哥就撒手人寰……</p> <p class="ql-block">九年過去了,哥哥的音容笑貌總在記憶里徘徊。往事悠悠,如潮水般涌來,每一個與哥哥有關的瞬間都恍如昨日,可如今卻再也無法觸及。那些一起度過的時光,歡笑與感動,都成了最珍貴卻也最刺痛人心的回憶。每當親人團聚,看到嫂子、侄女一家其樂融融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多么希望他還健在,還能繼續活在當下這個世界 。可歲月無情,往事不堪回首,留下的唯有無盡的悲傷與綿綿不絕的懷念,歲歲年年……</p> <p class="ql-block">龍友松2025年3月于三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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