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量是如何得來的

紅日

《膽量是如何得來的》 膽量不是勤奮得來，也不是靠靈巧得來，而是通過一番磨練，逐漸養成。這是我生活的真實體驗。我生長在鄉村，過去的鄉村封閉，落后、愚昧。從小是聽著老絨婆、吊頸鬼、狐貍精等故事長大。妖精妖怪占居著幼小的心靈，成天提心吊膽，怕什么幽靈之類的怪物從某角落躥出來。尤其是到了晚上，到處漆黑一片，更是害怕。 記得有一天傍晚，我單獨一人回家，路過田洞，田洞空曠，唯獨中間有一座荒廢的房子。此前曾聽人說過，房子有人在里面含冤吊頸死去，主人不敢居住，因而長期空置著。房屋是青磚砌墻，上下兩層，旁邊還有輔房，也是青磚砌筑，周圍還有一個大園子，用簕竹圍繞。那個年代，青磚灰瓦房都是有錢人家，丟棄在荒野，總讓人惋惜，而惋惜之余，又總感到驚心。那天我是因貪玩錯過回家時間，接近房子時，已經是天色灰蒙蒙。經過房子時，本想憋口氣沖過去，但是控制不住好奇心，偷偷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房子。果然見到屋跟下有個人影，穿著襤褸，舞動雙臂，活像做佛事的道人。嚇得我拔腿就跑，回到家里，氣喘吁吁地將所見告訴家人。我哥比我大四歲，他不信邪，強裝英雄，拿了手電筒，斗氣似的要跟我折回到那鬼屋探過究竟。回到鬼屋就近用手電筒一照，剛才出現人影的地方，是一捆農戶用來搭菜棚的舊竹桿子，斜靠在墻上。事實面前，我總算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還有一次，村里有一老人去世，按農村的風俗習慣，晚上有人守靈哭喪。我家與這戶人家隔壁，父母都外出工作，哥哥外出讀書，弟弟隨母親生活，家里僅剩下我一人，形單影只。夜深人靜，隔壁陣陣悲慟哭喪聲，聽得特別清晰，讓人陣陣心寒。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不能入睡，艱難熬過一個晚上。 下鄉插隊勞動時，也經歷過類似難忘的事情。高中畢業后，我當了知青，插隊到離家較遠的生產大隊，與幾個社員住在山旮旯里的一個小農場里。起早摸黑，勞動艱苦這些不用說，晚上收工后，常常還要跑到大山外的大隊部學習或開會。農場到大隊部有十多公里山路，要跋山涉水過小河、鉆山林、越山溝、爬山坡。白天到大隊部去還可以，有社員作伴。到了晚上開完會，問題就來了。社員都是本地人，開完會都往家里鉆，唯有我們知青，開完會無家可歸，半夜三更還得摸黑回大山溝里場部過夜。有時其他知青休息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回場部去。這時，沒有其他選擇，唯有鼓起勇氣，騎上視為寶貝的自行車，撥響車鈴，一路狂奔，一路高歌。我想，這樣猛獸聽到聲音會受驚嚇逃避，鬼神會被驅走，瘋子、生瘋佬、劫匪聽到不會走近。那個晚上，寂靜的山谷、空曠的山崗、黑洞洞的森林小徑、默默流淌的小河，都聽到我那無助又失魄的歌聲：“跨上飛快的列車……”。 后來，我有幸轉到離大隊部不遠的奶牛場養奶牛。奶牛場起初設在村邊，離村莊不遠，還常有村民夜里過來走動聊天，不堪寂寞。不知什么原因，后來奶牛場搬遷到田野中間一座廢棄的農科所里。這個地方夠倒霉，一邊是靜謐的田野，一邊是毛骨悚然的墳墓地。所謂廢棄的農科所是一座僅能擺下兩間床的低矮破舊房子。房子除開有供人們進出的門口，還有兩扇通風采光的窗。窗口的窗柱窗門不知什么時候被人盜去，留下空洞洞的窗口。更要命的是有一扇窗戶正對著一路之隔的墳地，透過那扇沒遮擋的窗戶，晧月下隱約可見新墳上白色的挽旗在晚風中晃動。我剛滿18歲，日夜陪伴著我的僅是那些沒有靈性的奶牛及那一座座沉默無語的山墳。每到晚上，即便是大熱天，都要蒙上厚厚的被子入睡，不敢多看窗外一眼，那種恐懼心理難以形狀。 后來招干出來工作，我都還很害怕見到辦喪事的場面。可事情又是那么湊巧，在單位我被安排負責工會工作。單位工會都是一些婆婆媽媽的事，員工生老病死都得管。如，員工生小孩要管，員工生病要管，員工生活有困難要管，甚至員工不幸去世也得送葬追悼。第一次參加下屬員工追悼會，是在山村的一片稻田上。稻穗開始結實，清靜的早晨，空氣似凝固，空蕩蕩的田野，猶如一片沙漠，也像一片大海，律角聲陰森憂郁，時斷時續，一撮人如在天際邊舉行祭祀，場面活像人妖共舞，極是悲愴、恐怖。 有些事回憶起來，確實不可思議，像這樣的事情，經歷多少數，無法統計。但，我內心強大確實是在那無數次經歷中歷練出來。 現在的孩子不同了，從小接受了良好的正規教育，心理素質比我們好。但，要經得起大風大浪考驗，還必須參加適當必要的生活磨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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