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紹興的念想

魯黔

紹興我不曾去過，卻是我魂系夢縈的地方。少讀魯迅先生的《故鄉》，便埋下了對文學傾心的種子。曾吟誦陸游先生的詞《釵頭鳳》，卻為他與唐婉凄美的愛情故事而潸然淚下。每每揮毫潑墨時，王羲之《蘭亭序》帖的神韻，仿佛就在眼前飄蕩…… 七月的江南，驕陽似火，游歷的最后一站，由金華武義縣出發，一行四人，驅車奔紹興而去。約一個時辰，便抵達紹興境內。戰友安排，下榻于柯橋古鎮酒店。下午時分，沐浴更衣，出門便是古鎮岸畔了，那古街里巷，小橋、流水、人家，似曾諳熟。登上烏篷船，穿上救生衣，那小船便沿著或寬或窄的河道，左拐右折地搖曳而去。操擼的妹子，衣著民俗月色服飾，哼著當地民俗的情歌，此情彼景，卻令我等沉浸在唯美的詩情畫意之中……晚間，紹興戰友盛情款待，地點，柯橋畔紹邦菜飯莊。由于他們指導員曾攜妻已是三下紹興了，便免去了太多客套，遂直奔主題，于是便千杯萬盞，斛籌交錯，間或互通款曲。在柯橋古鎮岸畔的北溪河旁，吃地道紹興菜，飲陳年花雕酒，觀窗外小橋流水，聞聽到游船上傳來的琵琶聲聲。若如天天這樣，人生如斯，夫復何求!…… 翌日，謝絕當地戰友的陪同，"打的"前往魯迅故居拜謁。雖不是節假日，也非旅游之旺季，但仍游人如潮。魚貫入內，穿梭在故居的套院及諸多的房舍里，那高大敞亮的廳堂，那雕梁畫棟的工藝，那樓臺亭榭的精巧，真乃一處典型清代建筑風格的官宦人家。據說魯迅故居占地面積竟達750畝之多，確令我等嘆為觀止了！茅盾的故居烏鎮，我是去過的，其故居乃木構架民居建筑，其住房面積也不過549平方米，觀其境況，也只是一般人家吧。至于祖上如何，資料不詳。但茅盾能從一眾文人群里，脫穎而出，竟成為一代文學巨匠，確令我仰慕之至。我暗思，雖說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然而在某些領域，出身與其生存的環境太重要了。從小就錦衣美食，讀書條件優渥，所在家庭環境的耳熏目染，再附以努力及天賦，假以時日，焉能不出個大家或宗師級人物呢……來至百草園，其園不大，也就是三畝地吧，稀稀疏疏地栽著花草之類，那個魯迅筆下曾蹦上跳下的井臺仍在。高不過30公分，直徑也不過半米吧。卻讓魯迅先生描寫的那么美好，那可是魯迅童年時光的夢啊。他在《百草園和三味書屋》文中寫道:“我家的后面有一個很大的園，相傳叫作百草園。現在早已并屋子賣給朱文公的子孫了，連那最未次的相見也已經隔了七八年了，其中似乎確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時卻是我的樂園……” 魯迅先生對童年時光所描述時的那種心境，我自以為是心有靈犀的。那晶瑩般的童年時光太過短暫，一瞬即逝了，小時候拿不起筆，只好把那種美好藏在心里，等長大后，眼界高了，也有了捉筆的能力，便把那些對童年時光的眷念，極盡完美的描摹出來。其實，這就是那種只屬于自已的鄉愁吧……魯迅先生早已遠行了，但他的“風骨”不死，他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人生格言，注定將會一路彰揚下去……來到蘭亭園林，這里可是《蘭亭序》誕生的地方，被世人奉為書法圣地。據說，東晉永和九年，王羲之邀請42位文人雅士在蘭亭舉行了曲水流觴的盛會，借酒后醉意，欣然揮毫，便寫了被譽為“天下第一的行書”的《蘭亭集序》。佇立在這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旁，在幻覺里仿佛又看到文人雅士們，在玩耍著曲水流觴的游戲…… 觸景生情，思維跳脫，令我又想起王羲之在未成名之前的一個故事，夜里，王羲之與夫人擁衾而眠，王習書法已近癡迷，難以入睡，用手指在夫人的背上，抹來劃去。夫人睡意朦朧的說:“你有自己的體，干嘛要在別人體上寫”。這一句不經意的話，卻讓王羲之如醍醐灌頂，遂獨辟蹊徑，自成一體，被世人稱譽為一代書圣。那曾“曲水流觴”小溪的毗鄰，有一片正值盛開的荷花塘，其周邊乃樓臺亭榭，景色宜人。葉雨、薔薇二位乃攝影愛好者，頭頂著烈日炎炎，在揮汗如雨的狀態下，卻樂此不疲的擺拍著。真令吾等相視無語，然又佩服的緊啊……紹興沈園乃宋代園林，占地57畝。沈園主要有古跡區，東苑和南苑三大部分組成，形成了“斷云悲歌”“詩境愛意”“春波驚鴻”等十景，此園乃國家5A旅游景區。沈園——原本是南宋時期一位沈姓富商的私家花園，沈園之所有能名揚天下，則是因為陸游與前妻唐婉在此邂逅，并寫下《釵頭鳳》一闕，便留下了一個千古流傳且凄美的愛情故事。 蘇州的園林我是去過的，在沈園里游走，其感覺似曾相識。假若不是陸游和唐婉來過這里，假若不是一闕《釵頭鳳》題在這墻壁上，我是不會來的吧。駐足于題有《釵頭鳳》的墻下，腦海里回放著陸游和唐婉，從始至終的悲情故事，依稀還能看到陸游那滿臉的無奈，以及唐婉的哀哀怨怨……葉雨和薔薇又站到了刻有《釵頭鳳》詩文的墻下，準備留影，卻被我喝止，我曰:“在悲劇的東西下，不要照相！”葉雨問:“為什么”？我回曰:“不吉利”!其實，為什么不能在《釵頭鳳》下留影，我也沒有什么理論依據，只是一種主觀臆想罷了，卻惹得葉雨、薔薇悻悻然。人們大都還是愿意看悲劇作品的，因它耐人尋味且刺激吧。然而，卻都希望自己的人生終將以喜劇而落幕……在離開沈園的路上，葉雨很認真的說:“要是陸游活在當下，妥妥就是一個“渣男”。你既然把人家唐婉休了，干嘛還在沈園勾引人家，還寫什么《釵頭鳳》，要是真愛，當初帶上唐婉私奔不就得了嗎？” 我聞言一怔，細細想來，確頗有幾分道理。其一，在古老的年代“休妻”，對女人來說是一件塌天的打擊，而陸游想過唐婉的感受嗎？其二，即然已經休了，索性就放手吧，沈園邂逅，唐婉已改嫁趙士誠，并育有一子一女。一闕《釵頭鳳》反害了唐婉的性命。其三，陸游之母讓他休妻的理由是，唐婉不能生育。按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而悖逆父母之命，則為不孝。假如陸游有勇氣沖破封建禮教的樊籬，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條件，攜唐婉私奔。這世間也就沒有了《釵頭鳳》，以及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江南的七月太過熱烈，這一路游歷每天都在酷暑里行走，而每天都會生出欲逃離的念頭，卻仍舍不得離去。紹興終究是來過了，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雖還有很多未去的地方，就把這縷念想留在紹興吧，并珍藏在心里。假如余生有緣，我會悄悄地再來一趟，無須別人陪伴，但不是七月流火的日子…… 2024.7.27于泉城 魯黔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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