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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生停靠過五個站臺

煙雨江南(曾祖利)

<p class="ql-block">  再過幾天就七十了,這副臭皮囊猶如輛破舊板車,吱吱嘎嘎地走過了五個站臺,所見即所得,經歷即人生。</p><p class="ql-block"> 第一站,農村。 </p><p class="ql-block"> 1972年初中畢業,家里沒靠山,上不了高中,只能回家種地。</p><p class="ql-block"> 擔麥子時,麥捆沉重,一步跨不上田埂,退下來,咬牙鼓勁躍上,汗水“唰”的一下冒出來,瞬間濕透衣衫。 </p><p class="ql-block"> 打稻谷時,正午的太陽烤得大地冒煙,膀子甩得生疼,拖拌桶總往力弱的我這邊旋。 </p><p class="ql-block"> 趁谷子裝籮筐時,躲在田邊樹下歇息,那是天底下最涼快的地方。 </p><p class="ql-block"> 那年代,家窮,土墻茅屋多,憑票購物,表格上貧農身份圈定了我多年。</p><p class="ql-block"> 五伯說:茅屋三間,一輩子冤錢(年年花錢翻蓋)。</p><p class="ql-block"> 老媽常念叨: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p><p class="ql-block"> 那時清貧,近乎天天喝稀飯,卻沒聽說過癌癥。</p><p class="ql-block"> 堂兄曾笑:我活不成了,今天中午又遇鬼碰頭。 </p><p class="ql-block"> 堂嫂接一句:稀飯倒地上,狗都攆不上。</p><p class="ql-block"> 第二站,學校。 </p><p class="ql-block"> 1977年,我成了民辦小學教師。 </p><p class="ql-block"> 教室簡陋:茅草房,石板桌,篾壁泥抹的墻。</p><p class="ql-block"> 漏風,有時也漏雨。</p><p class="ql-block"> 學生自帶小板凳,大冬天有人赤腳,凍皰化膿。</p><p class="ql-block"> 看著,心疼。 </p><p class="ql-block"> 記得四村一公辦老師去學語音,一下子轉來20多個學生。</p><p class="ql-block"> 我沒提任何條件,收下,送畢業了。</p><p class="ql-block"> 1981年,師范校畢業后,我在建設一小教書,先是在村小尹家祠堂,半年后回完小教初中畢業班。 </p><p class="ql-block"> 十年教書生涯,值了。 </p><p class="ql-block"> 1998年,在沿口迎春巷偶遇駐港部隊的學生陳學武,給我敬了個軍禮(我特地寫了短文《一個軍禮》。</p><p class="ql-block"> 2000年初,學生尹賢利找了很久,送我一瓶保存了十年的酒(我也寫下《一瓶酒》,而此文現找不著了)。</p><p class="ql-block"> 2012年左右,我寫下《走過的日子》,《廣安日報》連載了。學生左勇夫妻倆得到我給的初稿,一個讀一個聽,女學生淚目說:老師過得這樣清苦,為啥不講一聲?</p><p class="ql-block"> 好一句小棉襖似的暖心語,在我心中卻揚峰奔涌,暗想這文章沒白寫吧。</p><p class="ql-block"> 今年正月,初中86屆的學生張斌來看望曾祖軍,順便也見見我,這把年紀了,還記得我,很感動。</p><p class="ql-block"> 還有學生給我錢給我物,就不細說了,我會記住他們的好。</p><p class="ql-block"> 第三站,縣府辦。 </p><p class="ql-block"> 1989年9月,我考上了武勝縣府辦的文秘,筆試面試都是第一。</p><p class="ql-block"> 10月19日上午體檢完,下午縣府辦在小會議室特地給我開了個見面會。</p><p class="ql-block"> 縣委書記、縣長、在家的副縣長都來了。</p><p class="ql-block"> 場面挺正式,主要領導講了話,我真有點受寵若驚,也許可開啟另種人生軌跡。</p><p class="ql-block"> 在縣府辦工作期間,有句話讓我印象深刻:“秘書苦,苦秘書,成天作文不岀書。”</p><p class="ql-block"> 還有一句話不脛而走:要進步,人靠近組織部。</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陪領導散步,他酒后說的話我頗覺意外:</p><p class="ql-block"> 哪怕群眾千張票,不如領導笑一笑。</p><p class="ql-block"> 下面人的話有水分,你一定要說實話。</p><p class="ql-block"> 我明白,正派是人品,肯干,能干,才是起飛雙翼。</p><p class="ql-block"> 第四站,蓬安監獄。 </p><p class="ql-block"> 1991年2月,為了農轉非,我放棄了較好工作平臺,毅然去當獄警。 </p><p class="ql-block"> 七年里,兩件事難忘。 </p><p class="ql-block"> 一個犯流氓罪的服刑人員指著周口老家說:看到家卻回不去,失去自由真痛苦。</p><p class="ql-block"> 另一個是某省城出租車公司的總經理,因貪污入獄。他說:“鉆錢眼害了我,害了妻兒,太丟父母的臉。” </p><p class="ql-block"> 作為獄警,我想說:守住底線,大墻內外兩重天,當惜自由身。</p><p class="ql-block"> 第五站,縣公安局。 </p><p class="ql-block"> 1997年,轉戶口十五年內不得調出的保證書廢了,而年過四十二,沒多大選擇了,只好去當了18年公安警察。 </p><p class="ql-block"> 陽光下有陰影,丑惡不時浮現,黃賭毒死灰復燃。</p><p class="ql-block"> 陽光下應清醒,潔身,有定力,自我約束,持良善向上之心,好事做好,實事做實。</p><p class="ql-block"> 我始終認為,正義是警察之魂。如果警察都歪了,這社會就無藥可救了。</p><p class="ql-block"> 唉,光陰似箭,驚回首,忽然發現,我這輛板車能在煙塵人間走一回,算幸運,自己沒被風掀翻,沒被雨淋朽,還能搖晃幾年,便生輕舟已過萬重山的坦然、淡然、釋然了。</p><p class="ql-block"> 等到散架了,人在事上磨也盡頭了。 </p><p class="ql-block"> 南山晚鐘一聲聲敲響,群山起伏,暮色倦鳥歸巢,西風下落葉紛紛。</p><p class="ql-block"> 我人生終點站到了。</p><p class="ql-block"> 我活躍時代結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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