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原創 石落村夜話之十>功 夫 淚 （163.）</p><p class="ql-block">一一威海民間功夫師孫曰一傳奇</p><p class="ql-block"> 石落村</p><p class="ql-block">五尺多高的大煞碼漢子，功夫高手，文兒武兒的，孫曰一真的丟人百怪地連個敬酒辭都囔囔沒出來？</p><p class="ql-block">看官，這是真的。那時的曰一真的卡売了，結巴了。</p><p class="ql-block">啥原因？怯場！</p><p class="ql-block">正南正北地說，若論功夫，孫曰一雖不敢說象他師父蘇老師“拳打蓬黃掖腳踢文榮威”一一</p><p class="ql-block">但但“拳打威海衛“那是犇犇的！我敢說，論功夫，其時的威海衛，蓋了孫曰一的帽者還沒生出來，至今也沒有；</p><p class="ql-block">但，他就是一介草民，一個挑大糞的；他不是個“高大全”，更沒那紀曉嵐的鐵齒銅牙；</p><p class="ql-block">最主要的，今天哈喜酒的不少人都見過老莊子，可孫曰一還從沒見過這么大的官兒！</p><p class="ql-block">老莊子是威海衛南區的最高行政長官吔！再過四年（1919年），這個人那可就更嗨嗨啦一一</p><p class="ql-block">經李鴻章之子李經邁介紹，老莊子成了大清末代皇帝溥儀特別倚重的英文，數學，地理帝師一一</p><p class="ql-block">獲封“毓慶宮行走”，“御書房行走”，賞“坐二人肩輿”；</p><p class="ql-block">到最后，竟被封為頤和園總管，賞一品頂戴一一那頂子上有紅寶石哦！大清的最高榮耀！一品大員才能戴的帽子哦！</p><p class="ql-block">盡管現時的這個老莊子趕著個大轱輪子馬車當行宮成天在他的轄區轉悠辦公一一</p><p class="ql-block">可他那深遽的藍眼睛，言行舉止的英國紳士作派，可令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肅然起敬！</p><p class="ql-block">一一小民孫曰一是真的怯場了！他那嘴是真的打絆絆了！</p><p class="ql-block">然而，只是屯促了一會兒，孫曰一終于氣沉丹田，穩定了自己的情緒，終于說了個湊合的敬酒辭：</p><p class="ql-block">尊敬的的莊大人，海爺，俺不會說話，千句萬句都在這杯酒里，感謝您們來喝我的喜酒，祝莊大人身體健康，步步高升；</p><p class="ql-block">祝海爺兔年（1915年）財源廣進，萬事如意！</p><p class="ql-block">說完把酒先舉過頭頂，又放在胸前，然后一飲而盡一一又給兩人深鞠一躬。</p><p class="ql-block">那老莊子連道“好好“，也來了個揚脖一口吞！然后，這個的道的中國通隨之又來了個中國式的酒場小把式：</p><p class="ql-block">把那酒杯朝下，朝著眾客一揚：表示他沒耍熊，他是一心一意地干了新郎的敬酒！</p><p class="ql-block">眾人見狀無人不笑！俺的個娘哎，從根兒不知老外還會這一套！大家一齊跟進，個個揚脖一口吞，照樣齊齊地亮杯！</p><p class="ql-block">哎呀俺的個娘哎，這咋有點兒梁山泊聚義廳的味兒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時，那孫初源已把魚放在桌上，拿過盤中的一雙筷子，將那嘉魚的一只大眼連同周遭的魚肉摳出來一一</p><p class="ql-block">顫哆哆的，放進小碟；又在魚肚處切下一塊嫩肉放進另一小碟：</p><p class="ql-block">那魚眼是敬老莊子的，魚肚是敬村董的。</p><p class="ql-block">但當孫初源把那魚眼碟和筷子奉于老莊子面前時，老莊子卻連連搖手：</p><p class="ql-block">N0N0！這個，不該給我！請給尊貴的首席客人！</p><p class="ql-block">哎呀俺的個娘哎！這個老莊子不僅是個中國通，還是個中國精喲！</p><p class="ql-block">的確，按那時的威海衛規矩，當新郎敬酒的魚上席時，主陪要首先將魚眼連同周遭的肉摳出來奉于首席一一</p><p class="ql-block">老莊子竟連這點喜宴的規矩也懂！</p><p class="ql-block">這規矩是怎么個講究，恕在下說不清楚；但尚依稀記得，中國道教全真派老袓丘處機曾說過：</p><p class="ql-block">凡動物之眼，皆為元精元神元氣所聚之處。</p><p class="ql-block">那一魚之眼，當然得奉于首席啰。</p><p class="ql-block">不過，說句實話，在下也坐過首席，那魚眼有甚好吃的！嚼都嚼不爛，那趕上魚肚好哦一一</p><p class="ql-block">油醬浸得透，肉嫩而鮮。嘻，一個地場兒一個風俗，可老莊子還真懂這規矩！</p><p class="ql-block">孫初源連忙發話：莊大人不必客氣！大人今天能光臨我兒子的喜宴，您就是我們孫家最尊貴的朋親一一</p><p class="ql-block">按我們孫家灘的規矩，朋親高于實親，這個魚眼就該歸您一一另一個會敬首席的。</p><p class="ql-block">老莊子聞了此言，哈哈一笑：哦喲，喜主別老稱我大人啦！</p><p class="ql-block">孤陋寡聞，孤陋寡聞！長見識了！三人同行，必有吾師！這么說，這魚眼我就歹啦？</p><p class="ql-block">眾人哄堂大笑！莊大人會說歹！老莊子也笑，朝那海爺：孫村董，咱們一塊兒來？</p><p class="ql-block">海爺也拿起碟筷：一塊兒！一塊兒！您請您請！</p><p class="ql-block">老莊子這才將那魚眼和肉分兩次進嘴，又細細地一咂嚒：</p><p class="ql-block">好，好，加吉，加吉，新郎和孫家加吉呀！</p><p class="ql-block">一語說完，他把碟筷還與孫初源，又朝著孫家父子和眾人一抱拳：謝謝，謝謝！</p><p class="ql-block">俺的個娘哎，好一個大英紳士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在大家一齊向老莊子拱手還禮時，忽見他又一伸手，一轉眼，從衣袍里摸出了一張小硬票子！</p><p class="ql-block">什么意思？</p><p class="ql-block">那老莊子看了看孫村董，點點頭；又看了看孫家父子：</p><p class="ql-block">喜主，我和孫村董今天不請自到，討杯你家的喜酒，沾沾你家的喜氣，原本沒有準備一一</p><p class="ql-block">見喜隨喜，這張小票，就權作我和孫村董的喜錢吧；寒酸，寒酸，沒面子，沒面子，真拿不出手哦！</p><p class="ql-block">不好意思啦，還是請新郎收下吧！</p><p class="ql-block">看官，那老莊子拿在手的是一張10英磅的英國小額紙幣。</p><p class="ql-block">雖然威海衛歸英國統治已過十年，但英人并末打亂威海衛的貨幣體制，英幣并不在市場流通；</p><p class="ql-block">因此，百姓或知英磅之名，卻不見真容，不會認得那小票上印的頭像是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一一</p><p class="ql-block">更不知這張有個“10”的小票是10英磅。</p><p class="ql-block">俺的個娘哎，就十塊錢哪？</p><p class="ql-block">實話偷著說：莊大人，你可真是下得個浪臟眼兒！你倒是說了句實話：這點兒小錢你好意思拿出手呀？</p><p class="ql-block">憑你這威海衛南區最高行政長官的身份，你這也太小狗了吧？</p><p class="ql-block">看官，在場的賓客見老莊子拿了這么小的一張票子出來隨喜，當然心里也有點兒那個......</p><p class="ql-block">但眾人不知的是：這個老莊子下鄉從不管錢，一切開支都由隨員按行政公署的財務規定打理；</p><p class="ql-block">但他也懂中國的說法兒：只要不是窮得雞巴搖鈴，男人出門是不能空口袋的，多少你得帶點兒壓腰錢一一</p><p class="ql-block">這張10英磅的小票他是一直裝在口袋的；</p><p class="ql-block">當然，這個被日不落媒體稱著“野地里的怪人”也從不會伸手去挪公款暫且一用一一過后再還上！</p><p class="ql-block">那么，這10英磅小錢兒能相當于當時民國的幾塊錢呢？</p><p class="ql-block">嗯，好吧，看官，讓在下我這個知知哥來說說吧一一我說的可是真的哈！</p><p class="ql-block">一一這10英磅在1914年約等于40美元；</p><p class="ql-block">或等于12個民國大頭洋！</p><p class="ql-block">按那時的民國市場價，一個大頭洋能買8斤豬肉；10英磅能買96斤一一大半個肥豬喲！</p><p class="ql-block">又，一英磅能買30斤黃油；10英磅能買300斤喲！</p><p class="ql-block">或者，一英磅也能買360個雞蛋；或380個面包！</p><p class="ql-block">哎喲俺的個娘哎，這10英磅不是小錢呀！</p><p class="ql-block">可不是仔的！老百姓知道個甚呢！</p><p class="ql-block">可以這么說，今天參加曰一喜宴的所有人所帶的賀喜小錢，再加上多數客帶的賀禮餑餑，果子（點心）；</p><p class="ql-block">全部加起來，也不值兩塊大洋！</p><p class="ql-block">哎喲喲，老莊子是扛了96斤豬肉來隨喜喲！</p><p class="ql-block">哎喲俺的個娘哎，可著孫家灘，誰家將媳婦兒能比得上孫曰一喲一一</p><p class="ql-block">師父給了40塊大洋，楊老板給了300塊大洋和兩個小金元寶一一</p><p class="ql-block">這天上唿搭巴的又掉下個莊大人一一小意思，小剋斯，那錢也頂大半個肥豬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官，個路神個路鬼咱沒見過，但這個老莊子卻是太“宋家洼的民兵”一一個路精神了！</p><p class="ql-block">你說哈，這大冷的天兒，天都晌了，你的“96斤豬肉”或“380個面包”都送了：</p><p class="ql-block">你就在孫家“蹭”一頓午飯又怎的！</p><p class="ql-block">但這個老莊子進門時說“討杯喜酒喝”一一他是真的喝了曰一的那杯酒，吃了那魚眼，隨了禮后雙手一拱：</p><p class="ql-block">多謝多謝，告辭啦！</p><p class="ql-block">這可把.孫初源和眾客都鬧了個直愣睜一一莊大人這鬧的那一處兒？蜂子蜇腚啦？</p><p class="ql-block">他說是公務在身，要到羊亭鎮公所查查稅收情況，午飯當然是大翻勺的那個獨一居飯店一一</p><p class="ql-block">公款，下鄉補助，一碗打鹵面！</p><p class="ql-block">孫家挽留不住，海爺也讓大家不必多言，眾人只好一齊恭送。</p><p class="ql-block">那東廂房的人聽得動靜，也都出得門外。</p><p class="ql-block">但出門沒走幾步，那老莊子卻忽然止步，看看孫村董，又笑著看了看孫曰一：</p><p class="ql-block">哎，新郎官兒，我聽孫村董說，你在煙臺既工作又學功夫一一</p><p class="ql-block">我對中國功夫很感興趣，但只在電影上看過這大俠那大俠的，真人真功夫我還沒見過：</p><p class="ql-block">今天有緣相識，不情之請一一你可否隨意給我展示一小手，讓我一飽眼福？</p><p class="ql-block">哎喲喲，來問題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官，孫曰一練功已有六年，名師出高徒，他的功夫在煙臺城是絕對的木秀于林！</p><p class="ql-block">但他在村人面前卻從不提及他學功夫，只是交際甚廣的海爺在煙臺有個兒子也在振武國術館學功夫的朋友一一</p><p class="ql-block">孫曰一常代蘇老師指導練功，兒子回家常說孫老師厲害，那朋友就咧咧噠噠地給海爺說了些；</p><p class="ql-block">此可謂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然而，上真章兒，不但村人從沒見過孫曰一有甚子功夫，連他的家人也從未見過。</p><p class="ql-block">若不是追問養馬島楊老板的那兩個小元寶，曰一只好從實招來一一孫父也不會信他兒子還真有兩下子！</p><p class="ql-block">可是，這說話的是莊大人哪，是不請自來的貴賓，還有那“96斤豬肉”哇！</p><p class="ql-block">孫曰一稍一遲疑，老實回答：是的，莊大人，我是跟師父學了點兒皮毛一一</p><p class="ql-block">莊大人你想看我哪方面的功夫：拳術，輕功，硬功？</p><p class="ql-block">老莊子：哎呀新郎官兒，我是功夫的門外漢哪！這樣吧，你隨意，什么都行...</p><p class="ql-block">兩人說話間，但見那院西臨時灶棚中走出藍衣藍帽的“藍精靈〞謝大翻勺一一</p><p class="ql-block">他端了一個盤子，到那南墻下的一個大盆里撈出四牯碌大魚塊兒一一</p><p class="ql-block">孫曰一頓時靈機一動：也沒見他是怎么走的，反正就在一磕巴眼的工夫，孫曰一卻已扯住了大翻勺，嚇了他一跳：</p><p class="ql-block">謝師傅，我要借你的一塊魚用用，只一會兒；</p><p class="ql-block">那魚已在水中泡了一天一宿一一透鹽；謝大廚一臉懵懂一一用魚？干啥？瞎腥的！</p><p class="ql-block">曰一不作解釋，喊他副陪弟拿來他們母親納鞋底的一段麻繩，拴了魚，掛到南墻那條臨時拉起的鉛線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官，掛起來的這牯碌魚是圓鲅。</p><p class="ql-block">很遺憾，我想，現時的年輕人大概是不曾聽說過這個魚名的。</p><p class="ql-block">我猜想，它或早已與我們揖別一甲子了！悲乎！</p><p class="ql-block">孫曰一將媳婦兒的那年代，每年八月中秋節一過，小秋風初生，那成群結隊的大鲅魚便涌進雙島港一一</p><p class="ql-block">為的是飽餐那孫家灘大河帶來的豐富餌料。</p><p class="ql-block">在這浩浩蕩蕩的魚群中，卻并非“以（一）色列”一一那尖頭尖嘴的鲅魚叫著山鲅，還有一種圓頭圓嘴的鲅魚，它叫圓鲅。</p><p class="ql-block">看官，雖然這兩種魚都叫鲅魚，但卻絕不是兄弟兩個一般兒高。</p><p class="ql-block">那時的孫家灘人單凡是能有個買魚的錢兒一一寧肯少吃一斤山鲅，也要去買那價貴的圓鲅！</p><p class="ql-block">這是為甚？</p><p class="ql-block">只因那圓鲅買來拾叨干凈，稍鹵，掛上院里曬衣服的鉛線，湊秋天的日頭和小秋風，不用幾天，你看吧一一</p><p class="ql-block">先是魚身油津津的，再過幾天，俺的個娘哎，能滴下晶瑩的黃色魚油！</p><p class="ql-block">因此，我的鄉親不叫它圓鲅，叫它油鲅！</p><p class="ql-block">至此，不須再曬，一魚切成多塊，上雙島港提來海水，再稍加一點點鹽，腌上一一</p><p class="ql-block">那時還沒冰箱這個詞呢！莊稼巴子誰舍得吃一頓煎油鲅呀！想久放不腌是不行的！</p><p class="ql-block">那時的莊稼人，冬天的第一主菜不是白菜，而是蘿卜；</p><p class="ql-block">據村人說，那東東是孫悟空孫猴子從腚眼子處拔了根毛兒一吹，散到天下變成了蘿卜；</p><p class="ql-block">因此，那東東不管是生吃還是騰（蒸）著吃，尤其是生吃一一一會兒就會滾滾屁鼓動地來！悚臭，那就是孫?子的猴屁！</p><p class="ql-block">但，若在那一碗蘿卜簡子上只放一塊腌油鲅，與滿鍋的地瓜粑粑一騰（蒸）一一</p><p class="ql-block">俺的個娘哎，既不用施油，也不用施醬，那蘿卜則稀爛溜鮮；就著啦啦油兒的地瓜嗆上一頓一一</p><p class="ql-block">既不燒心，還屁事沒有！</p><p class="ql-block">可那山鲅是吃油的，絕不會出油！</p><p class="ql-block">因此，我的家鄉人每至秋天，都會關心羊亭集上來沒來油鲅一一</p><p class="ql-block">如同寧吃飛禽四兩，不吃走獸半斤一樣，抻抻腰筋，勒勒褲腰帶，使氣巴力地買它兩條十幾斤的油鲅過冬！</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個冬天的好腌就哦！</p><p class="ql-block">大翻勺撈出的這四塊中腰油鲅正是秋風涼時，孫初源特地買來用海水腌上的，也是為曰一的喜宴準備的一一</p><p class="ql-block">中腰油鲅配上蘿卜花兒，附以白肉片兒，那味道一一百啦！</p><p class="ql-block">它可以與嘉吉媲美！黃姑魚一一那得往后稍一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說兩句：上世紀50年代，我父親每年都會從羊亭集買回兩條十幾斤重的油鲅曬上，我至今也不忘它的鮮美；</p><p class="ql-block">然而，時光過去了一甲子，盡管我也多次到魚市蹓跶，也問過好多漁民一一</p><p class="ql-block">從末再見過或聽說過此魚！</p><p class="ql-block">那么，孫曰一這閑門站兒在南墻掛了那塊油鲅要干什么？</p><p class="ql-block">看官，咱明天晚上說哈。</p><p class="ql-block"> （待 續）</p><p class="ql-block">特別致謝 原新華社軍事記者，我國著名攝影家陶俊峰老師為本文題圖提供攝影作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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