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第二部分

靜枚

上初中后馨兒的寫作興趣更濃，寫作水平不斷提高，其作品的可讀性、思想性、藝術性更強。每每讀后我總是喜不勝收、感慨萬千。我把馨兒2008年讀四川省樂山市外國語學校初中一年級五班期間所寫的部分習作收集如下。 1.爸爸的花兒落了（2008年2月24日星期日） 我病倒了，住在醫院里。 今天是英子行畢業典禮的日子了，我卻知道自己不能去。雖然我聲音低啞，但是昨天我還是安慰英子：“不要怕，無論什么困難的事，只要硬著頭皮去做，就闖過去了。”當我提醒英子不能遲到時，想起六年前英子遲到的那一天。 那天下著大雨，英子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去學校。雖然我很心疼她，但是不去學校是肯定不行的。我狠狠地打了她，為的是她能記住這個教訓，她去了學校，而我又想起了什么，為她送去了花夾襖，我是愛她的。后來，令我欣慰的是，她從未再遲到過。 畢業典禮該開始了吧？英子也不會害怕吧？英子真的長大了。還記得我為了鍛煉她，讓她去給她在日本的叔叔寄錢。英子是猶豫的，我明白她害怕，她怕自己去正金銀行，自己去要寄款單，自己寫上地址，交給柜臺里的小日本兒。但我還是對她說：“闖練、闖練，英子。”她去了，也闖過來了。我知道她長大了要學會做一些事，學會硬著頭皮去闖過困難。 那個在日本的她的叔叔，卻被日本人給害死了。我很傷心，甚至氣得吐血了。為這事，我沒有給院里的石榴和夾竹桃上麻渣。它們開得可能不如過去好吧？秋天來了，我也不能買許許多多的菊花，擺在家里的花架上、院子里，廊檐下了。我現在在醫院里。我可能快不行了。 英子呢？在聽同學們為她唱歌嗎？還是拿著發下來的小學畢業文憑趕著回家呢？ 沒有照料的石榴落了吧？ 夾竹桃也垂下了枝子吧？ 英子不再是小孩子了。 2.賊（2008年3月2日星期日） 夕陽緩緩地落到山后，夜色便在小鎮里悄悄蔓延開來。屋頂上升起了縷縷炊煙，街道漸漸空了。 Z先生把車停在了公園外面，Z先生四十歲出頭，是小鎮的一位出租車司機，他對人溫和，人們都很喜歡他。據說Z先生過去做過小偷，不過人們都不相信，也不在意。有人問起他時，他也是笑而不答。? 今天Z先生的生意不太好。他靠在車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Z先生被一陣開門聲驚醒，上車的是一個瘦高的男人。Z先生坐起來，臉上突然露出一種難以覺察的奇怪表情。男人坐在了Z先生旁邊，始終一言不發，神情嚴肅。男人說了一個挺遠的地方，Z先生點點頭。一看表，已經是十二點了。 車在道路上慢慢前進著，兩人都沉默，似乎都在想著什么。小鎮被黑夜籠罩著，這種黑色令人倍感壓抑。Z先生動了動嘴唇，卻并沒說什么。男人望著窗外，路燈暗淡的光為兩旁的樹投下淺淺的影子。Z先生緩緩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迅速而又老練地劃開男人的口袋，小心翼翼地取出錢包。錢包被Z先生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他終于如釋重負，露出滿意的微笑。? Z先生把車停在一個加油站，告訴男人油不夠了，還遞給男人一份報紙。男人點點頭，便埋著看報。Z先生躲進廁所，滿意地翻看錢包。然后播通了一個電話，三言兩語后便掛斷。? 車繼續前行著，離男人要到的地方越來越近，Z先生的心，又懸了起來。終于，到了。男人剛想拿出錢包，車門已被打開，男人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銬。Z先生走出車門，對著警察微笑。? 第二天，報紙上有這樣一則新聞：“慣偷××昨晚被捕。”錢包里有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地址與前幾天被盜的幾戶地址完全相同。 ?3.鳥（ 2008年3月7日星期五）一、鳳 這是一種虛構的鳥，卻成為了百鳥之王。是因為沒有這么偉大可以受得下這個頭銜的鳥了么？無論如何，鳳凰就這樣被許許多多的人崇敬著。據說鳳凰的原形是雞，我卻實在無法把它們聯系起來。雞是那樣渺小和卑微，事事依著人類，甚至連生死都在人類手中；而鳳卻是如此高貴和美麗，就像是萬能的一樣，被人們理所當然地崇拜。不過想想，還真是可笑，人們竟對一個虛構的本不存在的東西那樣敬仰。是寄托著一些東西吧？或者一種情感？二、鷹 我對鷹，一直是懷著一種崇敬的。我喜歡鷹的堅強，喜歡鷹在藍天中翱翔的英姿，喜歡鷹的野性。鷹從空中準確地扎向地面上奔跑的獵物時，那種速度也是美的。據說鷹可以活七十年。當鷹四十歲時，為了將來的生存，鷹會忍痛拔掉用舊的牙齒和爪子，直到再次長出，它們都得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還有無法獵食的困難。但是每只鷹都會做。我被折服。如此大的勇氣，這樣的毅力，上天只給了鷹。三、鸚鵡 我對鸚鵡的態度，一直是鄙夷的。它們總以學人說話來取悅于人，這讓我很不屑。它們是沒有本事也沒有主見的。只用偶爾說幾句話，就能獲得舒適的生活和充足的食物。有一天我看到書上說，鸚鵡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的，我頓生憐憫。鸚鵡也是有苦衷的。上天給了它們美麗的羽毛，它們卻被鎖起來伴于人類左右；上天給了她們模仿的本領，它們卻不得不用來為人取樂。它們，也是身不由己的嗎？四、孔雀 它們的美麗，是沒有人會否認的。童話里的孔雀總是“驕傲的”，我想不然。它們在游人的花傘面前展開美麗的羽毛，并不是為一爭高下，而是本能吧。然而，雌孔雀卻是可憐的，它們甚至沒有能炫耀的羽毛。而它們，不美的它們，卻能孕育出許許多多有五彩羽毛的孔雀們。它們就這樣默默，直到從這個世界上隱去，與許多人一樣，不留一點痕跡。而他們前面的人，早已無人不知。他們在背后。默默。為它們祝福。為他們祝福。鳥!鳥！ 4.拾花（2008年3月13日星期四） 花，那種美麗的植物么？是的。那種沒有大樹的參天筆直，沒有小樹的青翠碧綠，只是悄悄靠在樹邊的東西，為什么被人青睞？ 是因為嬌艷的顏色吧？是因為那匠心獨立的形狀吧？不過要承認的是，花被所有人喜愛著。這樣喜愛著。 牡丹，向來都被人們做為富貴的象征。火紅或梅紅的花瓣，每一片都是那樣精致。我想這應該是一種很幸運的花了，至少它被所有人愛著呢？我喜歡牡丹，特別是白色。很干凈很純潔的色彩，勾勒出優雅的輪廓。漂亮，很漂亮。 康乃墨，很好聽的名字。而這種花，又被賦予了一種更偉大神圣的含義——母親。很短小的花瓣，微微的小鋸具，沒有一絲浮華，火紅的色調，讓人心頭感動地一暖。這就是母親吧？樸實無華，沒有濃烈的香味，只是給人一種溫暖，一種心靈上的溫暖。 ? 梅花，我特別喜歡的花。它因為在雪中的驕傲和沁人心脾的芬芳，被世世代代的文人墨客贊頌過，贊頌著。我喜歡它的驕傲，喜歡它的勇敢，喜歡它堅強的信念，還有那安靜的風格。一直都認為梅花是人間最干凈的花，倔強地站著。它“遙知不是雪”，只因有“暗香來”；它“碾作塵”仍舊“香如故”，它“俏也不爭春”，默默地“只把春來報”。花瓣零落時，香如故，美如故，安靜如故。 茉莉，一種在夏天悄悄開放的花。歌里唱過“滿園花開雪也白不過它”。是，白不過，亦香不過。這種花很小，花瓣柔得人不忍碰，白得人不忍采。一盆純潔的白，白得刺眼，白得溫柔，白得仿佛可以覆蓋一切骯臟。這，是花的境界，是茉莉的境界。 這，便是花吧？在四季，找花，拾花。 這種干凈的東西，是花。?? 這種安靜的東西，是花。? 這種沒有一點浮燥之心的東西，是花。 花，是花。 5.黃河水（2008年3月23日星期日）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它從海拔四千八百米的巴顏喀拉山上奔流而去，勢不可擋：“奔流到海不復回”，它浩浩蕩蕩看遍了五千四百六十四千米旁的大片土地，流入渤海，氣勢磅礴。它叫，黃河。 ? 黃河水，滋養了七十五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黃河水，滋養了九個省的人民；黃河水，滋養了一百二十種魚在其間嬉戲；黃河水，滋養了中國五千年的文明。 黃河水，匯集四十多條主要支流和一千多條溪川，氣勢洶洶。黃河，如一條昂首的巨龍，臥在中國土地之上，連著南北兩岸，為中國擋風避雨。黃河灌溉了兩億多畝耕地，而兩億多畝耕地養育了一方人，養育了一方中國人。 黃河水，沖出了銀川平原，沖出了河套平原。沖出了銀川平原的小麥、雜糧、甜菜、大豆，沖出了河套平原的水稻、谷、高粱、玉米。 黃河水，沖出了包括龍羊峽、青銅峽在內的十幾個大型水電站。 黃河，以一瀉千里之勢奔流到海。 黃河，劉禹錫說“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 黃河，李白說“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吼萬里觸龍門”。 ? ? 黃河，王維說“獨樹臨關門，黃河向天外”。? 黃河，李商隱說“土花漠碧云茫茫，黃河欲盡天蒼黃”。? 黃河，黃河水，黃土地，黃皮膚，便是中國。 6.魚們（2008年3月28日星期五） 魚，是魚。那種以美妙的身姿在水間來回穿梭的奇特動物。當它們輕輕擺一擺尾滑過水草匿進水深處時，它們在想什么呢？ 金魚似乎生來就是被人觀賞的，它們有天生的美麗顏色和令人贊嘆的身姿，成為裝飾品的一員。它們的生活向來是無憂無慮的，不用擔心無知的殘酷撕殺，亦不用擔心尋找食物的危險艱難。世世代代生活在魚缸中的它們，也沒有自由的概念，不用受限于一個狹小空間的痛苦折磨。它們也有朋友，不會孤獨和寂寞吧？但是，它們快樂嗎？ 鯊魚，天生的強者，海中絕對的霸王。而它們成為勝者的原因，竟是因為它們沒有魚鰾！沒有魚鰾的它們不得不不停地游動讓自己不沉入海底，從而練就了強健的身體。它們是霸王，以自己的實力和毅力得到的地位。我一直很佩服它們，它們當之無愧。也許有羨慕它們的魚認為這不公平，但是，它們努力了嗎？是，逆境出強者，只有逆境，出強者。 食人魚，亞馬遜的一種極為兇狠的魚。魚不大，卻總是成群結隊地行動。我看見一整只羊被放進河里，不一會兒后拉出水面的卻是一副空空的骨架時，我震驚了。它們僅僅是一種小魚，一種普通的魚，卻有如此大的力量。是團結的力量嗎？否則還有什么力量可以如此巨大？ 魚，一種美妙的動物。魚，一種優雅的動物。世上因有這種動物而豐富。 三種魚，三種生活，三個啟示。 金魚，生活在魚缸，生活僅是被人觀賞而平淡地度過一生，無憂無慮，但我同情它。 鯊魚，生活在海里，一生為生存不停地游動，終成強者，我敬佩以實力成功的它們。? 食人魚，生活在亞馬遜的河里，用集體的力量戰勝一切，我欣賞團結的它們。 魚，魚們，三種魚，三種生活，三個啟示。 7.他叫莫扎特（ 2008年4月2日星期日） 他叫莫扎特，這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人們一提到這個名字，想到的便是音樂，美妙的音樂。 一個個平淡的音符從他的筆尖流到紙上，便有了生的活力；一個個平淡的鍵盤在他的指尖下起伏，便如潺潺細流悄悄滋潤著人的心田；一個個平淡的字符經他一組合，就是樂曲，就是輕輕敲擊著心靈的美妙旋律。因為，他叫莫扎特。 有人說，他是天才。是，他是天才。他天生的音樂天賦加上父親從小的熏陶，造就了這奇才。?? 他叫莫扎特，他的音樂讓人無法用文字來表述。一切文字在他的音樂前，都變得平淡乏味。那種叫天籟的美妙樂曲，讓一切美都變得遜色。 三歲那年，他開始聽父親教姐姐彈鋼琴；四歲那年，他開始正式學鋼琴，別人彈過的曲子過耳不忘，還開始拉小提琴；五歲那年，他為劇院院長送父親寫的樂譜，弄丟了一大半，卻自己為它補上，甚至寫得更好；六歲那年，他為奧地利皇帝、皇后演奏；后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四處演奏著，被贊揚著。我們不得不認同他是一個天才，他為音樂而生。 ? 而這個天才是不幸的。貧病交加的他受人委托寫《安魂曲》時，他預感到，這也許是為他自己寫的曲子了。他的預感是正確的，在他完成《安魂曲》之前，他就離開了人世。只有三十五歲。? 他的生命僅有短暫的三十五年，但是又有什么關系呢？所有人都記得，他叫沃爾夫岡·阿馬多伊斯·莫扎特。 8.一抹殘陽（2008年4月10日星期四） 他看著天邊的一抹殘陽，嘆口氣。他知道自己就像夕陽一樣，老了。正如那句話——衰老不僅僅是adj，更是事實。看到這句話時他笑了，既而又沉思。 他是腰纏萬貫的富翁，但是他知道自己未來的日子不多了，兒女們早已開始為那一大份遺產明爭暗斗。望著明亮寬敞的房屋，空蕩蕩的，他覺得自己的心也是如此。今天他收到了醫院的結果，已經惡化成晚期，醫生也建議不要治了。他知道，是為遺產找個繼承人的時候。他也知道，三個兒女正盼著這個決定，他們不在乎他的病情。他嘆口氣。? 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接起電話，是大兒子打來的。大兒子用關切的語氣問了他幾句話，最后才轉入正題：“爸，明天我們來看您。”他哎唔著答應著，兒子的語氣里分明是掩蓋不住的不耐煩。 躺在舒適的床上，他心情壓抑。回憶起過去是怎樣努力工作養活一家人，兒女是怎樣愛自己！一時，竟不知如何面對明天為他的遺產而來的兒女們。他給醫院打了一個電話，談了一個多小時。終于，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 早上十點，兒女們如約而來，他慈愛地望著被金錢和名利變得冷漠而庸俗的他們，眼里竟是同情。他讓大家坐下，所有人都明白，這次他們來的目的并不只是來看他。空氣里是尷尬和冷淡，所有人沉默著。大兒子和另外兩個女兒使了一下眼色，說：“爸，昨天您去醫院的檢查結果我們都知道了，您不用擔心。”他笑笑，點點頭。又是一陣沉默。大女兒想了想什么，說：“爸，您是商界的奇才！用幾十年做出了這么大的成就！您看，哪兒沒有您的店子？”小女兒附和著。又是一陣沉默，門鈴，這時響了。他去開門，是他的醫生。他忙請醫生進屋，醫生推辭說不用，只是來道歉。昨天醫院機器出了問題，他并沒有病。他道謝，送醫生出門。兒女都愣住了。大兒子忙說：“太好了，爸，您還可以和我們在一起！”他笑了，但是他看得出他們臉上的失望。 ? 送兒女們出門時，天邊是一抹殘陽。他走進屋，嘆口氣，給律師打電話。? 幾個星期后，他躺在床上，離開了這個他拼搏了七十多年的世界。臉上是安詳的笑。 他的所有錢，給那些貧窮但為社會做出貢獻的人。他的房子，為所有需要避風雨的人開放。遺囑上有一句話：“我能給兒女們的，只有愛。我想這足多了。” 窗外，一抹殘陽。 9.蝴蝶（2008年4月17日星期四） 夕陽紅了天邊的云，他坐在家門口望著在草坪上嬉戲著的小孩子們，眼里是深深的憂郁。他的母親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他身后，輕輕地嘆了口氣。他轉過頭看了看母親，似乎想說什么，卻又默默把頭低下，母來溫柔地問：“進去了好么？”他點頭，母親便推著他的輪椅進屋。他回過頭，看見花間有一只蝴蝶在飛舞。 早晨的陽光柔柔地撒滿大地，他坐在草地上，細數草尖上的露珠。它們晶瑩的身子映出暖暖的陽光顏色。但是一不小心，便落到地上，被泥土帶走。他快樂的目光暗淡了一下，只一下。? 許多孩子又到草地上來玩耍了，他們看看他，有的目光是憐憫，有的目光是輕視，有的目光是嘲笑。他雖然早已習慣了各種目光，但是還是低下頭躲開，這些目光壓抑著他。沒有人理他，孩子們都快樂地游戲著。他也開始恨自己，恨自己不能站起來，恨自己不能跑不能跳，恨老天對自己不公，讓他一出生就注定會上演一場悲劇。一只蝴蝶，從他身邊緩緩飛過，竟又飛了回來，停在他旁邊。他看著那只蝴蝶，心里又是一陣悲傷：為什么我不能做一只蝴蝶呢？可以無拘無束飛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不受這該死的雙腳的束縛。我能奢望什么呢？現在，我連站起來都不行。他感到痛苦，一個向往自由的靈魂卻被一個殘疾的軀體所羈絆的痛苦。蝴蝶飛走了。 母親這時走了過來。她輕輕地問他：“你知道蝴蝶的單詞嗎？”他點頭：“butterfly。”母親說：“每一只蝴蝶都痛苦過，蛻變過。而butter，是黃油的意思。如此平凡的東西，只要給它一雙翅膀，讓它飛，就能成為蝴蝶。你懂我的意思嗎？”他點頭。每一個平凡的東西，都有美麗的可能。給黃油一對翅膀，就可以蛻變得美如蝴蝶。他終于笑了。 ? 他明白，殘疾束縛不住去努力追求他想要的一切，束縛不住。 10.風箏，線（2008年4月27日星期日） 又是一個明媚的春天，金色的陽光懶懶地撒滿大地。溫柔的春風吹得人們心里都是暖洋洋的。他抬頭望望天空，各種五彩的風箏把藍天點綴得生機勃勃。他緩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陷入了沉思。 他從小生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中，豐衣足食，從來不用擔心生活。那時的他是無憂無慮的，靠著父母，他被所有人關心著。父母對他百依百順，去學校有司機開車接送。一切，都美好得像是做夢。? 可是夢，總是美好得虛無、短暫。? 他讀中學那年，家里破產了，還欠了許多人錢，一個天文數字。他努力地去接受一切，面對這從天堂一下子跌落到地獄的痛。父母把寬敞明亮的房子和漂亮的車賣掉了，卻仍沒有還完那筆錢。他從此住進了破舊的小屋里，也轉到了普通學校。他的身上不再有往日的高傲，轉而開始努力地學習。他明白一切輝煌都已只是過去，他要靠自己再次得到那種輝煌。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于考上了一所很棒的大學，父母也靠幾年的辛苦還完了那筆錢。登上去大學所在的那座城市的火車時，他的眼里含滿了眼淚，終沒有掉下來。 又是幾度春秋，他以極優異的成績從大學畢業，竟很容易地找到了工作。他明白他僅僅是個小小的員工，于是忍著一切批評和恥辱，踏踏實實地做著自己的工作。經理很賞識他，沒幾年就被提升為經理助理。后來的生活，是一帆風順的了。在他事業紅紅火火時，他卻宣布了退出商界。人們震驚了。他帶著幾十年拼出的財產，安靜地生活在城市的一角。 一陣孩子的笑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明白，人就像一個風箏，而風箏線是人生。有風時，要努力借著風往上飛。風等線的松松緊緊，風箏的起起落落，最后終會歸于平靜。這就是他退出的理由。 頭發已花白的他慢慢站起來，向另一個地方走去。 11.面具（2008年5月3日星期六） 他緩緩走上醫院大門的臺階，雙手扶著他年邁的父親。 排隊，掛號，又排隊，終于見到了醫生A。醫生A是這里最有名望的一個醫生，因為畢竟有幾十年的經驗。那一切都寫在他臉上的皺紋和花白的頭發上，深不可測。? 醫生說，他的父親要住院，做手術。他忙說好，扶父親去辦手續，心里琢磨著什么。 晚上，他獨自來到醫院，把一大筆錢放在醫生A的桌上。醫生A卻一點兒都不感到驚奇，只是推托不要。他聽醫生A講什么“要有醫德”，“不收紅包”，“這是我們該做的”，講了很長。他沒辦法，只得拿著錢走開。醫生A松了一口氣，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拔了一個電話。? 在家門口，他遇見了一個人，說是醫生A讓他來拿那筆錢的。他拔了醫生的電話，果真是。他于是問來人：“為什么剛才不收錢又現在來拿呢？”來的人打開車門，說：“醫院里有攝像頭。”車開走，留他愣在原地。 第二天早上去看父親時，醫生A也在那兒。醫生A見了他，忙把他拉進辦公室。那一筆錢，又回到了他的手上。醫生A沒有解釋。他也不想要解釋。問了幾句父親的病情，就轉身離開。 父親的手術很成功，很快就康復了回到家。他也不笨，忙給醫生A打電話道謝，約好了明天到某飯店。一個并不有名的飯店。 醫生A如約而至。他笑笑，拿出那一筆錢給醫生A，醫生A欣然收下。他們像老朋友一樣，喝酒聊天，很晚才回去。? 后來在街上遇見，他們也從不打招呼。? 再后來，聽說醫生A因為那兩段錄像，被評了獎，獎金很高。 12.收藏今天（2008年5月8日星期四） 今天，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從午夜的大鐘敲出十二下的美妙弦律開始？從天邊只有魚肚白的云彩還不見太陽開始？從初升的太陽映出草上晶亮的露珠開始？總之，又一個“今天”，不可否認地來了。 ? 推開窗戶，是新的太陽用同樣新的光芒照亮了一夜的昏暗，“今天”賦予每個人同樣多的美好。就在這個時刻，有86400 元錢存進了每個人的賬戶。這些錢完全由我們自己支配，但是無法存到明天。每一個“今天”到來，就意味著這些錢又會變成86400。 ? 今天，我怎么用？我已經為睡覺花了21600元，沒想到睡覺也是這么昂貴！不過我認為這還是很值得，我沒有時間嘆息，因為嘆息也很昂貴——更昂貴。我習慣性地慢吞吞地吃早餐，沒想到也花了我1200元。看看表，已經快七點了。呵，看表時，幾十元也從手中悄悄溜走。今天怎么過得這么快？ 我走到沙發躺了一會兒，隨手拿了一本書，在我與書中故事情節一起起起伏伏時，我又不得不為看書花掉7200元，不過這仍很值得，我又奢侈地花了1800元來回憶書中的故事，以及學到的一點東西。? 該做作業了。對作業我總是毫不吝嗇，今天竟為一道很難的題目花掉了近3600元。但是這是最劃算不過的了——解出題的快樂心情真是無與倫比了。做完所有作業，一共花掉了7200元。 當然，我很樂意把錢花在吃飯上。但是當最后我發現我一共花了 7200多元時，還是嚇了一跳，我是該改改了。? 錢不多了，我把剩下的錢花在了總結、反思和睡覺上，并等待明天的86400元。? 每一天都是值得收藏的——其實與錢無關。 13.在雪里，感動（2008年5月15日星期四） 人間有種感覺，如清風，清新：如白雪，純潔：如明月，溫柔；如泉水，清澈。這種干凈美好的東西，叫感動。 感動不華美，它是樸素的在雪里屹立的戰士；感動不高貴，它是平凡的默默關注的人民；感動不神秘，它是隨時關注著路況為雪中人們送去消息的媒體。但是，感動，就這樣悄悄浸透在每個人心里。 ? 2008年，幾十年難遇的大雪災里，我感動，我們感動。 天無情，人有情。當大雪夾在刺骨的風中撲向中國時，人們是團結的。指揮交通，除雪，幫助車上的人們……一切，安靜地在雪里進行著。那溫暖，足以融化雪，足以感動上天吧？ ? 看著電視機里子弟兵們一點一點地鏟雪，于是感動，聽著電臺隨時播放的路況消息，于是感動；還有人們對路上回家過年的人們的關心和祝賀，于是感動。也默默在心里祝福。 這場雪災，也是對中國人的考驗。我們從容不迫地應答，并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因為這份從容，我們感動。? 在崗位上默默為人民服務的人，放棄了與家人團聚的機會，放棄了家的溫暖和舒適，放棄了春節的快樂。他們站在雪中，任憑風的刺骨、雪的無情，都不曾退縮一步，為困在路上無法回家的人努力著。因為這份無私，我們感動。 人間自有真情，因為這份真情，我們感動。? 人間自有奉獻，因為這份奉獻，我們感動。? 人間自有團結，因為這份團結，我們感動。 大雪無情，人有情。? 在雪里，我們感動。 14.不孝子（2008年5月22日星期四） 兒子還小，僅僅是在幼兒園和朋友玩鬧的年齡。他調皮，讓老師不得不屢屢讓來接他的母親多管教他。母親嘆氣，而他卻快活地拉著母親的手，東張西望，像一只快活的小鳥。對老師的批評，他從來都是不在乎。這年兒子四歲，母親二十九歲。 ? 讀小學的兒子仍是如此調皮，天真的面龐和可愛的笑容讓母親也不忍批評他。有時母親會笑著埋怨：“你就不能聽話點兒嗎？”兒子輕輕地笑一聲，去做自己的事。又不知過了多久后，兒子回來得越來越晚了。母親總是做好飯焦急地等待著，打算等兒子回來后數落一番。可是當熟悉的敲門聲響起時，母親又心軟了。當母親追問到哪去了時，兒子仍只是笑，只是笑，那年兒子十歲，母親三十五歲。 兒子上初中了，每天都是忙碌的。有時夜很深了，他仍在桌前努力寫著作業。母親端進一杯牛奶，兒子說：“你怎么還不睡？快去睡了。”母親點頭默默地走出去。過了一會，兒子看見母親房里的燈還亮著。后來的日子，每天晚上兒子的桌上仍會有一杯牛奶。終有一天，兒子不耐煩了，很大聲地罵了母親。母親什么也沒說，只是走開。桌上，從此少了一杯牛奶。那年兒子十四歲，母親三十九歲。 ? 兒子上大學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母親滿臉喜悅地把錄取通知書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地放下，仿佛那是珍寶。母親激動地為兒子收拾行李，而兒子卻一臉冷漠地站在一邊。那年兒子十八歲，母親四十三歲。? 大學四年，兒子竟沒有給母親打過一個電話，也沒有寫過一封信。甚至過年，回家也是幾天就走。每每都是無比牽掛他的母親給他打電話，他卻三言兩語后就掛掉。那年兒子二十歲，母親四十五歲。 后來呢？兒子畢業，工作，結婚，都在那個遙遠的城市。 再次見到母親時，母親的頭上早已有了白發。他還記得幼兒園時想方設法讓母親開心；他還記得小學時為了在母親節送母親一個禮物而放學后去撿飲料瓶；他還記得中學時為了讓操勞了一天的母親能好好休息而罵了母親；他還記得考上大學時因要離開母親而暗自傷心；他還記得大學時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同時兼好幾份職，甚至沒空接母親的電話，又怕母親知道了擔心……而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回報母親對他的愛。 ? 如今功成名就的他，緊緊握著母親的手，淚流滿面。 15.暖春（2008年5月29日星期四） 陽光輕柔地撫摸著余下樹枝上的白雪，讓它反射出一點點水靈靈亮晶晶的光。柳樹安靜地抽出一點兒嫩芽，樹下河面泛著美麗的光，映出微紅的太陽。他用手輕輕地感受陽光，像要將陽光捧起一樣。他明白，春天來了，一個溫暖的春天。 ? 可惜，他看不見。他看不見草地上稀疏的剛發出的小芽，他看不見昨日還含苞的花兒正在怒放，他看不見飛回的燕子正在辛勤地筑巢，他看不見東風把水吹起一層漣漪，他亦看不見躲了一個冬天的太陽露出燦爛的光。他努力去感受，去感受到來的春天的一點一滴。太陽把光芒悄悄落在他的身上，漂亮的金色。?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匆忙的人群中，小心地用腳感受盲道的位置，用手感覺春的喜悅和那旺盛的生命力。他想，上帝既然沒有給我看的能力，是想讓我用全身去感受春天真正有意義吧？不受眼睛看見東西的迷惑。他很愛春天。 這時，一個行色匆匆的年輕人從他身邊飛快地走過去，狠狠地撞了他一下，他險些摔倒。但是又有一個人輕輕扶住了他，還不住地說對不起。他看不見年輕人的表情，卻能想象出他的焦急。于是報以一個寬容的微笑，心里是溫暖。? 緩緩走到車站，他聽見汽車來時的熟悉聲音，卻怎么也找不到車門。在他焦急得滿頭大汗時，一雙柔弱的手牽著他，直到他走上車。他看不見剛才還很擁護的人群，竟為他讓出了一條道來。當他道謝謝時，那雙手已不見了。 ? 車上搖搖晃晃，他死死抓住扶手，還險些摔倒。一雙有力的大手把他扶到一個座位上，他想站起來說“不用”，卻又一次險些摔倒。那雙大手扶住他，似乎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窗外的太陽已西斜，他微笑。他看不見春天的美好，但是他知道，這是一個暖春。 16.渴望期待什么（ 2008年6月6日星期五） 太陽又斜斜地落了下去，被映得火紅的云彩漸漸變得黯淡。它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它知道一天又過去了。它是一只雛鳥。 ? 躺在溫暖的巢里，它望著滿天的群星。很累。它知道它只是一只雛鳥，一只羽毛剛長齊不久的雛鳥。而現在，就要開始學習如何生存了。每一天太陽的升起，是它練習的開始；而每一天繁星的出現，又意味著下一次練習即將來臨。它很累，但是一切都不允許它哪怕是松懈一點。它很努力地練習飛翔，練習捕食，練習巧妙地躲避天敵。因為努力，它一直是眾多兄弟姐妹和朋友中做得最好的一個。但是它并不開心。它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渴望什么。 所有人都對它抱很大的希望，這使它一點兒都不敢對自己放松。它很嚴格地要求自己，它已經不記得自己在空中因失誤掉下去過多少次又爬起來繼續飛；它已經不記得被折斷過多少次羽毛，自己默默地梳理；它已經不記得多少次跌落進山谷被石頭劃傷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它有時問自己，我在期待什么？渴望什么？它無論如何也給不了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亦不想得到答案。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它仍然是面帶微笑地站在許許多多朋友之間。哪怕很累，它倔強的性格不允許它露出軟弱和屈服。它依然是那只最努力的鳥，在其它鳥的贊嘆聲中一次又一次地做著它該做的事，為未來——它成為一只成年的鳥之后的生活奮斗。它不懂為什么這樣做，只是所有鳥都讓它這樣做，它也默認這樣的理所當然。一切都仿佛是天經地義?的，但是這似乎不是它期待的。但是一只雛鳥又有什么權利期待什么呢？ 它還是它，一只努力的卻很迷茫的鳥。? 一個背著書包的學生從樹下走過，望著它說：“要是我能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鳥多好啊！沒有這么多的事要做，不被束縛。”它笑了，似乎是笑了。 ——后記 17.考驗（2008年6月12日星期四） 他又更緊地把破舊的棉衣往身上拉了拉，可是寒風的嚴酷讓他仍舊很冷。街燈亮了，可是他明白這不過是那個城市的燈，他不屬于那個城市，只是很蜷縮在廣場的一角。他只不過是個乞虧。 他從小就是個孤兒，不過十三、四歲，眼里卻有著和他年齡不符的成熟。看著廣場上笑著跳著的孩子們，看著衣著整潔的人們，他是如此不合適，如此不起眼。他緩緩低下頭，等待人們的施舍。沒有地方讓他去工作，都嫌他太小，干不了太多活。他不說話，只是咬著嘴唇，從來不哭。? 一個看上去像是成功人士的男人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來看了好久，把一張一百元的鈔票放到他的手里。他很小聲地說了聲“謝謝”，他不喜歡接受施舍，可又不得不這樣。他不能為那些好心人做些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禱。 這時，他發現地上有一個錢包，很眼熟。他細細回憶，突然明白，是給他錢的那個男人的錢包。他拾起錢包，已經看不見那個男人的身影。他打開錢包想找找有沒有那個男人的聯系方式，卻大吃一驚。再看看那張一百元的鈔票，上面有許多看不懂的亂碼，不知是誰寫上去的。他忙把錢和錢包放進衣服里，心里無比慌亂。 這時，又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問他有沒有人給了他一百塊錢。他忙搖頭否認。中年男人很不放心地又問了幾次，疑感地走了。夜更深了。? 他站起身，走到公用電話，用錢包里的錢撥了錢包里的那個號碼。電話通了。又過了一會兒，一輛車把他接到了男人的家里。他還回錢包還有那張錢。男人不住地道謝，問他想得到什么報償。他仍只是搖頭，只求男人把他送回廣場。 第二天第一縷陽光刺醒他時，一切只像個夢。這時，又遇見了那個男人。男人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個考驗。男人是個有錢的商人，想幫助幾個值得幫助的孩子。而那張寫上亂碼的錢和要錢的中年男人，不過是商人和朋友打的一個賭。商人沒有孩子，想找一個聰明、誠實的孩子繼承他的家產。 ? 他婉言謝絕了，他不喜歡這樣的考驗。何況，他不屬于這個城市。 后記 時光倏忽，春去冬來，不知不覺中一萬零九百多個日夜從筆尖、書本悄悄溜走；不知不覺中一萬零九百多個日夜從指尖、腳下悄悄溜走；不知不覺中一萬零九百多個日夜從懷抱、背影悄悄溜走……不知不覺我的馨兒長大了，收獲了一路的關愛喜悅、一路的歡聲笑語、一路的美好風景……乖巧可愛、善良樂觀的馨兒更加積極、堅強、自信滿滿了。愿我的馨兒一生健康快樂，平安幸福！ 馨香花笑鶯歌詠春去，葉嫣鷺舞吟冬來。晨書暮語日月隨，夏筆秋豐天地陪。家有小女初長成，粉黛眉蛾瓠犀齒。親親相伴三十牽，悠悠依儂馨香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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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香》第二部分

靜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