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64年中考,與蕩口中學失之交臂。我們幾個要好的老同學,常在街西老班長謝堯荃家聚會。每天嘻嘻哈哈,倒也沒什么失意頹廢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冷靜下來后,大家都會為自己的前途擔心,不讀書后去干啥?</p><p class="ql-block"> 不久,老班長選擇去了搬運甲班當腳夫;周元青紅色家庭出身,老早當了大隊團支書記;表弟華錫恒去了父親工作的縣桑苗圃;呂欽元跟阿叔學木匠去了。就剩我這個“街皮頭”,漫無目的地轉悠傍惶。</p><p class="ql-block"> 鄰居唐阿姨在大圩上生產隊當會計,她對我說:沒事就跟我到大圩上隊里去做生活(干農活)。走投無路時,這無疑是一種啟重和引導。實踐證明大圩上的十來年勞動,使我強了筋骨,練了毅力,添了本領,完善了人生,是我成長路上一段不可或缺的寶貴辰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自小生活在知識份子家庭,父親是厚橋小學老師。從小肩不挑擔、手不提籃。老人們說我三歲還不會走路,幸爾父親以微薄的工資支撐奶粉鈣片,才養得我一身細皮白肉。</p><p class="ql-block"> 在剛開始當農民的日子里,我只能跟著一幫婦女們干。在田頭干些割稻麥、腌草、散灰、蒔秧、??耥稻等農活;在場頭軋稻摜麥,揚落草。</p><p class="ql-block"> 入秋時節就是收獲時節,連續多天的割稻、捆稻、收稻,累得人筋骨酸痛,步履艱難。但也只得暗淚堅挺,忍痛熬好。</p><p class="ql-block"> 收完稻也就要翻土種麥了。大辦農業階段,大搞噸糧田建設。那時翻土全靠人工,又提出了:薄片深翻山芋垅,種麥泥細如乒乓球的要求。把人整天困在田頭還不夠,加班開早工、開夜工是尋常事。</p><p class="ql-block"> 我隨婦女們一起種麥。大隊領導時常會下來,對照檢查乒乓球大小的要求是否到位。我第一次手握這十來斤重的“滿封鐵耙”,來回不停地翻槌泥土,稻田剛翻過的軟韌泥土,經冰霜后變得堅硬無比。鐵耙落下去就反彈,雙腳在原地踏步,進度微乎其微。第二天想趕進度,凌晨四點多去開早工,霜白愷愷、北風凜冽,忍著雙手紅腫的疼痛,我并未退縮,埋頭苦干著。當我提腳向后移動時,感覺腳和鞋分離了,原來是鞋底被泥土凍住了。大家見了哈哈大笑,只見每個人都象長眉羅漢,眉毛上都沾滿了霜。傍晚,大家都先后完成了自己一垅的種田任務,只有我還未及一半。此時天公不作美,下起雪來了。雨雪天不岀工,但我還始終掛念著那未完成的半垅麥。待天晴雪化后,華阿珍阿姨主動扛起鐵耙,拉著我一起下田,邊給我示范邊講解種麥的要領,幫我完成了第一次種麥任務。</p> <p class="ql-block"> “臉朝黃土背朝天”這句話一般都是來形容農民的,但我認為此句具體來描述農民蒔秧更妥貼。蒔秧是農業生產的重要環節,也是農民必須掌握的基本技能。</p><p class="ql-block"> 我很喜歡蒔秧,特別在黃梅季節,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和收獲。第一年我初學蒔秧時,老把式們預先提岀“鳥叫六顆齊”的要求,左手怎么分秧?右手怎樣插秧?雙腳如何后退等要領講的很仔細,但真正下了田,把這種動作協調并要達到一定速度,是需要努力苦練的。吳云峰、吳秋英二個蒔秧快手把我夾在中間,監督我的移栽質量,不斷敦促我加快速度。見我落后多了主動幫我插一段,讓我跟上大伙的節奏。</p><p class="ql-block"> 時陰時雨的黃梅天,那個時代還不興塑料雨衣,下田都帶著蓑衣。不下雨放在田岸上,下雨就穿上。我新式農民沒有蓑衣、雨披,下雨時就任雨清篤。每逢下雨,手里的動作也會不由自主加快,人也變得興奮。此時,我常常會唱一曲錫劇《跌雪》唱段,真有點“欲與天公試比高”的氣魄。</p><p class="ql-block"> “一夜功夫大雪飄,漫天風雪路難跑……”唱著唱著,汗水、雨水、泥水攪在一起,模糊了眼睛。突然感覺背上多了一層東西,原來是顧家嫂嫂為我披上了一塊尼龍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慢慢成長起來了。經過一年多的努力,我開始同大圩上的青壯年一起勞動。</p><p class="ql-block"> 俗話說:男怕挑擔,女怕生孩。對初涉農活的新青年,挑擔確是一個大關。從同婦女一起在河?灣挑河泥起,逐步加入男子的出豬窠灰,(幾個人接續傳擔送至田頭,較輕松些)。漸漸肩膀磨岀的血泡長成了肌肉,腰桿也越來越挺直了。</p><p class="ql-block"> 為了鍛煉我,吳家阿末老伯常“捉弄”我,那時收稻都挑到場上,然后有經驗的老人把稻圍集筑起圓圓高高的稻堆。挑稻人要直接通過跳板挑到稻堆上。初上挑板不懂訣竅者,絕對上不去,半途就會摔下來。當我跨上跳板后他故意在跳板下方晃,讓我在中途掉下去。他哈哈大笑,然后告訴我上挑板后步伐的要領,跌了幾次就踏實了。</p><p class="ql-block"> 還有一次發擔(指蒔秧時把田邊河塘里漚的肥料出挑到水田里),一般此時都是黃梅季節,與天搶時間。所以發擔的人動作都很速劈。吳老伯要求我,裝泥一頭三鐵耙,不管裝多少,挑起就走。開頭時這么快的節奏確實跟不上,他們兩頭都裝滿了,我一頭還差點。那就先少裝點跟上節奏再說。就這樣,幾只河塘挑下來慢慢也就跟上了。</p> <p class="ql-block"> 那時,大 圩上干活最年輕力壯的應數劉錦文。他比我稍長幾歲,平時喜歡哼幾句錫劇,也算是文藝青年,所以我們走得比較近些。罱河泥他是隊上一把手,也是我的師傅。那時農活中罱河泥是男人中搶手的農活,主要是以船數計工,工分多。有一次,輪到我同他合作在街前大場河中罱泥,我同他抓住機會早出晚歸,一口氣罱了十四船,創了記錄。一算工分,每船得四分,十四船就得五點六個工分,平均每人二工八分。即使那時每個工只分幾毛錢,二工八還賺不滿一塊錢。但這是我加入大圩上勞動得工分最多的一天,我回家高興地告訴父親,他也笑得很開心。</p> <p class="ql-block"> 搖船也是水鄉地區每個農人必須學會的一項技能。我是在罱泥過程中邊干邊學的。學會搖船后,我隨劉進才隊長去鵝真蕩罱過河泥;去常熟梅李搖過河沙;去無錫城里搖過大糞………</p><p class="ql-block"> 最難忘的是同顧菊根師長去錫城搖糞。我之所以稱他為師長不僅是因為年令比我長些,主要是他有一手好手藝一一澆鑄銅制品。在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年代,他們夫妻倆在保證參加生產隊勞動的同時,躲躲藏藏,千方百計擠時間為鄉民們服務。我也常利用工前或午間休息時去幫助拉風箱,干些拋光等雜務。所以我亦稱他為顧師傅。</p><p class="ql-block"> 去錫城搖糞那時我們看作是一項待遇。一是工分好賺,二是能去城里白相相。那年盛夏,我和顧師傅終于輪到了這個好差使。厚橋到無錫一般搖船需七八個小時,所以我們提前一天就岀發了。傍晚到了管理處以糞票換了順序號,我倆就把船停歇在惠農橋下后,兩個人去大洋橋旁轉了一圈,也算是到無錫玩了。晚上在船上睡覺,船尾里太熱太悶,甲板上被蚊蟲叮咬,我倆只能以閑聊替渡睡眠,用扇子啪噠啪噠驅趕蚊蟲。三點多了,我倆忙不跌起身,搖船趕到接糞點,生怕誤了時辰。</p><p class="ql-block"> 回來的路上暑日炎陽高照,我倆輪番一人搖船一人舀水,潑在甲板上降溫;行灶里火苗正旺,煮著一天的餐飯。一揭鍋,裝滿大糞的船倉晃綻岀的幾滴糞水為餐食添加了佐料;顧師傅因吃了城里買的香瓜,引發腸胃炎,一邊在船頭上拉,一邊在河里舀水喝;我倆卻還樂呵著,開著玩笑……</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父親不認識我了。說一天不見曬得象個油焦和尚!</p> <p class="ql-block"> 在大圩上干活的日子苦而快樂著。我從一個割一會麥就要流鼻血的白臉書生,成長為生產隊的主要勞動力。期間付岀了血汗和辛勞,也收獲了快樂和情誼。</p><p class="ql-block"> 忘不了劉進才隊長端著飯碗從村東到村西一戶戶佈置農活的身影;忘不了阿末老伯在柴堆里樂開嘴巴鼾睡的呼啰音;忘不了雙搶中繭行前午間避暑時噼噼啪啪的摜稻聲;忘不了冬日深夜開夜工大伙宰羊喝羊湯的快樂時光;也忘不了工休間隙吳家端給我的一碗南瓜和李家煮的山芋湯;忘不了居阿婆為我兒子盛的那碗筍肉蛋炒飯;忘不了老三大的江陰山歌“白米飯好吃田難種……”</p><p class="ql-block"> 鵝真蕩的風浪,大運河的驚險,手腳上的老繭,衣帽上的汗臭,一次次的考驗使我越發堅強。因為背后有你們——樸實勤勞的大圩上人的支撐!</p><p class="ql-block"> 如今,隨著時代發展,大圩上滅隊了,大圩上人成居民了。懷念之人大多作故了,我也年近八十盡享天倫了。正是:三月青春彈指過,九旬朱夏又重頭。</p><p class="ql-block"> 寫于2025年3月5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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