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西年俗—貼春聯

葫蘆絲

紅色是最能代表節日氣氛的傳統顏色。全世界華人最重視的傳統節日——春節，如果沒有紅色的映襯，其喜慶的氛圍就會大打折扣。從中庸、平衡的角度來看，北方的冬季，萬木蕭殺，銀裝素裹，如果沒有紅色的點綴，整個世界會讓人們感到單調。而紅色的載體，除了圓圓的紅燈籠之外，就是那千百年來久傳不衰至今仍被人們不棄不離的春聯了。紅紅的春聯是人們對春天的期盼，對富足的認同，對喜慶的宣泄，對歲月的留戀；而流淌在春聯上的文字，則是人們發自內心的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平安吉祥的追求，對子孫后代的祝福，對五谷豐登的祈盼。春聯，恰似生活中跳動的音符，把春節的內涵表達得淋漓盡致，詮釋得恰如其分。 小時候，過了小年，求人寫春聯是過大年的一項重要準備活動之一。幾十年如一日，全村的春聯幾乎全靠四爺寫就。四爺是一位私塾先生，慈眉善目，飽經風霜的臉龐，寫滿了歲月的滄桑及人生的閱歷。以過小年為標志，四爺注定要為全村人家勞累到年根，有時甚至忙到除夕——個別懶散人家看見鄰居貼上了春聯才急急地送來紅紙。四爺寫春聯一般在炕桌上完成，求寫春聯的人要根據家里需要的春聯數量將紅紙裁好，并負責給四爺打下手——研墨。那時墨汁還是稀罕品，又很貴，只好靠這種傳統方式在硯臺里放入少量水，用墨塊研磨出墨汁，這時，滿屋的墨香迅即彌散開來。四爺站在炕沿邊，身體前傾，用嘴將毛筆銜住，根據主人選好的內容字數，在炕桌上將裁好的紅紙折疊出等分方格，然后鋪展開來，屏氣揮毫，一氣呵成。接下來主人要勤快地將寫就的春聯放到炕上的空地或柜上，等待晾干。有人著急，就用嘴吹氣使其盡快晾干收起。那時候的我，對四爺佩服得五體投地，憧憬著有一天接替四爺為街坊鄰居寫春聯，那將是一件多么愜意的事情。 小試牛刀是文革期間我讀高中的時候。西隔壁的二爺家成分高，我爺爺、二爺、老爺一奶同胞，土改劃成分時只因二爺在家里強勢當家，得罪了許多人而被劃為富農，而老爺則劃為下中農，爺爺劃為中農。這個歷史的誤會改變了二爺及子女的命運，在那個年代二爺全家受到了極不公正的待遇。記得有幾年二爺家過年沒心情貼春聯，我從門口路過，時時感到凄涼。這一年我心血來潮，決定自己買紅紙為二爺家寫春聯貼上，讓二爺家和平常人家一樣過春節。當我親手將春聯為二爺家貼上，看到二爺全家露出短暫的笑容，心里就別提多高興了。當然第一次試手，稚嫩的字跡不免讓街坊鄰居見笑，可還是掩飾不住那份喜悅，至今回味起來仍覺得踏踏實實地做了一件好事。 再后來自己當了一位教師，為四爺分擔一些任務似乎理所應當。先是為家族和親戚寫，后來小有名氣之后，為一些街坊鄰居寫，有時還要搭上紅紙。那個時代，春聯的內容是不可以隨意亂寫的，弄不好會惹出麻煩。而出處和模版只有當時的《朝陽日報》或當年的《農家歷》刊登的二三十條五字、七字、九字的春聯底稿，所以各家各戶貼的內容千篇一律、多有雷同就不奇怪了。看到這些年年如是、毫無新意的春聯內容，我就試著自己編一些春聯，當然要十分謹慎，既要有新意，還不能觸及敏感詞句。每每受到贊賞，心中十分得意。 歲月更替，當年的情景已成回憶，可受母親傳統思維的影響，家里這么多年貼春聯的年俗一直延續下來，每年貼春聯仍是除夕那天我們祖孫三代的一項重要活動。但已然沒有自己動手再寫的習慣了，因為市場上各種春聯、福字琳瑯滿目，多為金粉寫就，而且制作精良。有時朋友也會送來一些企事業單位為擴大影響派發的春聯，內容亦是百花齊放，可以各取所需。每年我都要按照母親的遺愿，挑選平安、吉祥內容的春聯貼上，祈盼新的一年家人平安，諸事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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