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三十多年前的一個下午,我乘坐公交車從田家庵返回單位。當車停靠在一中站時,一位老同志牽著一個小女孩上了車。到單位門口后,我們一同下車往院子里走去。我猜測他是單位同事,便熱情地湊上前打招呼:“老同志好,您貴姓呀?這是您孫女吧,真可愛。”</p><p class="ql-block"> 他瞄了我一眼,眨眨眼,抹了下鼻子,咧咧嘴說:“我姓馬,這是我女兒。你是剛分來的學生吧?”</p><p class="ql-block"> 仔細打量,這馬同志雖頭頂光亮,而腮幫胡子卻又黑又密,臉龐白白凈凈,幾乎看不到歲月刻下的痕跡。再看身旁的小女孩,眉眼間與他極為相似,簡直就是他的翻版,讓人不禁感嘆基因的奇妙。</p> <p class="ql-block"> 自與老馬有了這一面之緣,我便對他產生了濃厚興趣。經打聽得知,老馬三十來歲,來單位工作了七、八年,妻子也是單位同事,兩人年紀相仿,可老馬長相老成,妻子眉清目秀,他們一同上街時,常被路人誤以為是父女倆,所以我把其女兒誤認成他的孫女也就不足為奇了。</p><p class="ql-block"> 其實,老馬并非天生就有著這般滄桑的面容。“四人幫”被打倒的第二年,二十歲出頭的小馬,也就是后來的老馬,從江城一所部屬中專學校,懷揣著夢想分配到淮河岸邊的設計院工作。當時一同報到的有十來個人,大家常聚在一起,海闊天空地閑聊著,尤其是議論某個女生時,小馬基本插不上話。畢竟他年齡小,中專前大家大多是留城的或者下放的高中畢業生,見多識廣,而小馬初中畢業,家在農村,最遠也就到過兩次縣城。據說,他現在偶爾會結巴一下,便是當年搶話搶不上落下的小毛病。</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誰也沒想到,小馬不久后便與單位里漂亮的小花好上了,這一消息著實驚掉了許多人的下巴。大家不禁好奇,小馬究竟憑借什么贏得了小花的芳心呢?有人細細總結,認為主要有幾點原因。一是他聰明伶俐,凡事一點就通,一學就會,展現出過人的智慧;二是他為人老實,連吵架都不敢正眼看人,一生氣就說不出話來,給人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讓人覺得找對象就該找這樣的老實人;三是他長得英俊瀟灑,大眼睛明亮而有神,圓臉透著青春的氣息,還有兩個隱隱約約的酒窩,宛如鑲嵌在臉上的珍珠,算得上是美男子;四是他的字寫得好,一筆一劃間盡顯功底,不僅打動了小花,還征服了小花她爸。小花曾把小馬的字帶回家讓家人鑒定,她爸爸看了后連連點頭稱贊:“好字!絕對是好字!”</p> <p class="ql-block"> 說起小馬的字,那可是童子功。小馬的父親年輕時上過私塾,在方圓十幾里算是有名的秀才,對子女的教育自然十分重視。小馬的大哥和二哥與他相差二十來歲,到小馬出生時,父母身邊只剩下八歲的老三、三歲的老四和小馬三個孩子。兩個大孩子去了省城讀書工作,父親將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小馬身上,教他念書識字,講述革命傳統故事。小馬從小就對墨香情有獨鐘,在幫父親硯墨時,總是忍不住抓起毛筆不放,學著父親的樣子認真地寫起來。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小馬便開始幫父親寫春聯,鄉里鄉親都慕名而來,紛紛找他寫,小馬的名聲也就此傳開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初中畢業后,因為“文革”的耽擱,小馬十七八歲時高中未上成,只能無奈地回家種地。風里來,雨里去,他每日起早摸黑,辛勤勞作,日子過得甚是辛苦。后來聽說隔壁張集村有孩子被推薦去城里上大學,父親便趕忙給在省城工作的二兒子寫信,看看能否也想想辦法,讓小馬找個地方上學,不能讓他一直憋在家里。真沒想到,這一舉動還真有了效果,不久后便有了一個名額,指名到姓給了小馬。小馬很快辦好手續,趕到位于本省江城的中專學校報到。可沒幾天,父親給小馬打來了電話,說又有來招生的,這次是外省的大學,還是解放軍的學校,他們看中了小馬字寫得好。小馬是實在人,心想,來都來了,哪能再回去呢,再說解放軍學校是外語專業,自己只知道ABCD幾個字母,其他啥也不會呀。</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小馬成為老馬,是來設計院工作前幾年的事。1982年春開始,一批又一批的新大學生分來單位,每年都有好幾十人,年齡越來越小,小馬自然就成了老馬。再加上工作和學習太拼,原本一頭秀發開始成把的掉,腦門越來越亮,顯得蒼老是必然的。</p><p class="ql-block"> 單位鼓勵年輕人學習和進修,小馬因為少了高中這一段經歷,只能更加刻苦努力。他先是考上系統里的大專班,在本地脫產學習兩年,后又報考上海同濟大學函授本科。原本不起眼的小馬一鳴驚人,成為他們那批中專同學中僅有被錄取的兩人之一。經過六年的辛苦學習,他的外語水平突飛猛進,能夠與外教流利地交流比劃一番,專業水平更是突飛猛進,令人刮目相看。</p><p class="ql-block"> 讓人感到疑惑的是,自被叫成老馬開始,到五十多歲這二十多年間,老馬的事業如日中天,但年齡仿佛被歲月定格了一般,相貌幾乎沒有什么變化,那光亮的頭頂,反而讓他更具風度和智慧,徹底甩掉了靦腆、羞澀的形象,人也變得自信許多。他參與和主持了上百個工程項目設計,發表了二十多篇高質量的論文,申請了好幾項專利,尤其在小化肥企業污水治理領域,有其獨到的見解和很高的造詣,是行業內知名的專家教授。在他的主持下,小化肥企業環保治理通用設計順利完成,并在全國一千多個縣級化肥廠被廣泛運用,帶來了巨大的環境效益和經濟效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臨近退休的那幾年,老馬再次轉型,先后擔任過兩個環保公司的負責人,高舉為之奮斗了整個職業生涯的環保旗幟。與此同時,老馬開始衷情于國學和傳統文化,他的書法作品不斷上升到新的境界。除了工作和書法之外,老馬還有一個外人不知的特殊愛好和才能,閑暇之余,喜歡做裁縫活,縫制的中山裝達到了專業水平,孩子小時候的服裝大多出自他的手。老馬常言,“讓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 以專業而言,可以給他戴上很多頭銜,設計師、書法家、環保工作者、企業經營者、裁縫…</p><p class="ql-block"> 如今,南艷湖的晨曦中或夕陽下,我時常見到一個頭戴瓜皮帽,鼻架老花鏡,一副學者模樣的人,從身邊匆匆走過,那身影一如三十年前的老馬。我怕驚擾他,惟有投去滿是敬佩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道可道,非常道。” 這便是我心中的老馬,在歲月中書寫著屬于自己的精彩人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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