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山根

張明（謝絕私聊）

退休后，我每年冬天都喜歡在山根小住一段，也一直想寫點關于山根的東西，可總是不得要領，不知從何說起。今天，偶讀一篇文章，其中幾句話讓我頗有感觸；“如果有一個地方能讓我們心安，能讓我們拋棄浮躁，那不正是我們理想的棲息地嗎？我們又何必刻意的去尋找呢？”我突然眼前一亮，頓悟開來，山根不就是塊心安的棲息地嗎！ 山根鎮是海南省，萬寧市最小的一個鄉鎮。它背依六連嶺，面向大海，蜿蜒七公里的海岸線，官棧河從鎮邊劃出一條大大的碧綠弧線，靜靜地流過，使這里山清水秀，宜于生活。山根的藍天是由高向低一樣的湛藍，水洗一般；白云是由里到外的輕柔，悠悠的漂浮；空氣的清新濕潤極有穿透力，沁人心肺：綠是由翠到墨的綠，一波接著一波；水是由淺到深，透徹的碧綠，潺潺不息；山根人的生活，也是由內到外的恬淡愜意，讓人羨慕，這是一個安靜恬淡，值得細細品味的地方。 山根是最接近自然和田園的地方，更是我們融入自然，走進田園最便利的地方。在家里的陽臺上，可以看到水稻一天天的長高，白鷺在田野里飛翔，覓食嬉戲；菠蘿地里可看到，菠蘿從開花，到結出渾身或青綠，或金黃果實的全過程；也可以看到，路邊的椰子樹或直著身子，或斜著身子懷抱幾十顆青青椰子的倩影……下雨時，倚窗靜聽，雨打芭蕉的天籟之音，那芭蕉葉如同打了蠟一般，肥厚黑綠，雨滴在筋葉間，天真地滾動著，似乎還能嗅出那雨帶有淡淡的泥土味；樓下，那顆高大的紫荊花樹，綠樹紅花，在清風中婀娜舞動，發出輕柔的聲音，一根最高的枝葉，快要伸進我家四樓的窗戶，淡淡的花香飄進房間。 夕陽西下。我走出小區，沿鄉村公路漫步，夕陽把西邊天空染的通紅，夕陽把路邊椰子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一大堆椰子的影子落在不遠處的地上；夕陽透過檳榔樹的枝葉，灑在林下那群小雞身上，映出不同的亮來，小雞扒著松土啄食小蟲，不時還咯咯地叫幾聲；水塘里的一群白鴨，被夕陽染成金色，時而昂首挺脖，時而一頭扎進水里，叼一條小魚吃下，也不忘呱呱地叫幾聲；幾頭黑豬，不知在哪兒弄得水淋淋的，與我狹路相逢，毫無讓路之意，我只有讓它們先行回家；路邊幾頭小黃牛，悠悠地用舌頭卷食著青嫩的帶著小白花的草，抬起頭看我一眼，沉悶地叫兩聲，好似在宣示主權……這不同的叫聲，那樣悠遠，更顯村落的寂靜。 屋檐下，一位老人靜靜地坐在那，口嚼著檳榔，滿嘴鮮紅，目光平靜地盯著晚霞，晚霞照在那古銅色滿是皺紋的臉上，像一尊慈祥的雕塑，標示著山根人的形象。夕陽慢慢地落進了六連嶺里……我沉醉在這景色中，想起陶淵明在桃花源中不就唱出；“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的名句嗎？聯想到蘇東坡被貶海南后，為何有很多和陶詩的詩作？他已將瓊島視為桃花源了。我一邊品味著陶詩的余味，一邊品著周邊的景象，身體似乎靜寂了，思緒也空靈了。 在這靜寂的環境里，山根的人也像這景一樣，慢慢悠悠，安詳平淡的生活著。每天早晨，山根鎮早茶店門前，幾位當地人圍在一張桌邊，用我聽不懂的方言，輕輕地、慢慢地聊著，時而語速緩慢，聲音低沉，時而語速加快，聲音也宏亮了些。似乎在敘說著，出海打魚的趣事，或是什么別的高興的事情。臉上堆滿微笑，一邊說著，一邊吃著，又一邊喝著。茶杯里的茶水，味道由濃變淡，茶色由深變淺，還是一直聊著，吃著，喝著，那樣悠閑，那樣淡定。 賣菜，賣水果的女人們，都靜坐在攤位前，攤前擺幾樣簡單的蔬菜水果，很少大聲兜售，討價還價，年齡大的男人，女人們更是靜寂地坐在那兒，只給你伸出指頭，表示一斤多少錢，也許是他們不會講普通話。而那些常住海南的東北販菜人，高喉嚨大嗓門兒叫賣著，甚至用電喇叭反復廣告，同山根人形成截然差別。 似乎是在山根生活時間長的原因，快言快語的貴州大姐幺妹兒們，說起話來也變得慢條斯理，還組織了朗誦班；慷慨激昂的東北大哥，也變得輕聲細語，還參加了歌唱團；風風火火的重慶妹子們，也變得閑庭信步，走起模特來；新疆的大哥大姐們，那草原上的激情豪放，好似不受影響，廣場舞，新疆舞總是他們的主場……她們被這輕輕的風，淡淡的云，濕潤的空氣所感染，個個也都放慢了生活節奏，細細品味著自然，悠閑，恬淡的生活。 山根被譽為長壽之鄉。我也從資料中看到百歲老人的比例，我更是從他們的生活方式中，品味出山根人對生活的態度，對生命真諦的認知和理解。山根人的思想是平靜、坦然的，沒有大喜也沒有大悲，生活態度是淡定的，沒有過高的要求，生活的方式是簡單輕松的，簡單輕松到有些懶散，但這懶散是自然的，愜意的。 山根人有吃早茶的習慣，早茶店里準備著各色味道的早點，非常新鮮可口，特別是椰蓉糕，甜糯粘軟，椰味淡淡，我也常去買來嘗嘗鮮，品味山根美食的特色。店里每天只做定量的小吃，賣完了，即使來人再多，有現成的原材料，他們也不會再做，只告訴你明天早點來。鎮上有一家賣肉粽子的店鋪，豬肉肥而不膩，肉味滲入米中，米中透著肉香，還淡淡泛著粽葉的清香，照樣也是，來晚了就買不上了，而且價格一直比和樂鎮便宜兩塊錢，他們似乎沒有掙更多錢的欲望，他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需要多少？更知道什么最重要。 一次我去酸粉店吃酸粉，店主家也在吃飯，我特意上前看，一盆菜，似乎是雞塊燉白蘿卜，明顯蘿卜多，雞塊少，清淡簡單，店主90多歲的老奶奶，慢慢地嚼著蘿卜，吸著雞骨里的湯汁，看一看再吸一吸，吃的很認真，盡心享受著食物的美味。山根人做菜，特別是海鮮，加工極其簡單，原汁原味，不多加調料，品嘗的就是食物清新淡雅的天然味道。 在穿著上，看不到名牌服裝，即便是年輕人也都穿的樸素、干凈、整潔，不論在鎮上還是在村子里，看到山根人都把拖鞋脫在門口，光腳進屋，屋里打掃的一塵不染，房間里，沒有什么過多的家具，他們對生活要求不高，但過的真實而實在。我想，他們的內心一定像水一樣靜，水一樣清，生活才過得平淡，自然而愜意，才能有那么多的長壽老人。 人常說，如果一個人過分追求感官的刺激，則會傷其身，亂其心。一個人如果被欲望纏了身，他就難以得到安寧，總覺得自己還少了什么？人的欲望愈強烈，為之而奮斗的精神就越強烈，或不顧身體，或不惜精力，甚至不顧一切，從而落個精疲力竭，病痛纏身。也許是山根人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有海一樣的胸懷，有山一樣的從容，有水一樣的平靜，才過著清清淡淡，平平常常，簡簡單單的田園式生活，形成了坦然的生活態度。幾年來，我一直細細地品味著，深深地感到；對生命有太多的苛求，會弄得自己總在不休止的奔波中，體味不到幸福和欣慰的滋味，生命也因此而局促匆忙。倒不如放下，在生命路途上放慢腳步，看一看路上的風景，品味一下生活的味道，給生命一份從客，感知生命的美好，給自己一片坦然。我喜歡山根，他能讓人們體驗冰天雪地與春意盎然的連接，讓人們感悟喧囂與寂靜的對比，讓人們品味復雜與簡單的差別。慢慢地，細細地品味山根吧！ 2025年2月23日西安，圖片由燕子提供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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