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浣溪沙·山寺微茫背夕曛</b></p><p class="ql-block">[近]王國維</p><p class="ql-block">山寺微茫背夕曛,鳥飛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云。</p><p class="ql-block">試上高峰窺皓月,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高福生 書)</p> <p class="ql-block"><b>賞析:</b></p><p class="ql-block"> 這是一首哲理詞。王國維受德國哲學家叔本華悲觀哲學和佛教思想的影響,1905年夏歸海寧時登硤山而作。</p><p class="ql-block"> 上闋“山寺微茫”一起四字,便引人抬眼望向半天高處,顯示一極崇高渺茫之境;復益之以“背夕曛”,乃更增加無限要渺幽微之感。清人黃仲則《都門秋思》有句云“夕陽勸客登樓去”:于四野蒼茫之中,而舉目遙見高峰層樓之上獨留此一片夕陽,發出無限之誘惑,令人興攀躋之念,故曰“勸客登樓去”——此一“勸”字固極妙也。靜安詞之“夕曛”,較仲則所云“夕陽”者其時間當更為晏晚,而其光色亦當更為黯淡;然其為誘惑,則或更有過之。常人貴遠而賤近,每于其所愈不能知、愈不可得者,則其渴慕之心亦愈切。故靜安先生不曰“對”夕曛,而曰“背”夕曛,乃益更增人之遐思幽想也。人于此塵雜煩亂之生活中,恍惚焉一瞥哲理之靈光,而此靈光又復渺遠幽微如不可即,則其對人之誘惑為何如?靜安先生蓋嘗深受西洋叔本華悲觀哲學之影響,以為“生活之本質何,欲而已矣。欲之為性無厭。一欲既終,厭則隨之,故究竟之慰藉終不可得也。故人生者如鐘表之擺,實往復于苦痛與倦厭之間者也。”靜安先生既覺人生之苦痛如斯,是其研究哲學,蓋欲于其中覓一解脫之道者也。然而靜安先生在《靜庵文集續編·自序二》中又云:“余疲于哲學有日矣。哲學上之說,大都可愛者不可信,可信者不可愛。知其可信而不能愛,覺其可愛而不能信,此近二三年中最大之煩悶。”然則是此哲理之靈光雖惚若可以瞥見,而終不可以求得者也。故曰:“鳥飛不到半山昏。”人力薄弱,無可奈何。然而人對彼一境界之向往,彼一境界對人之吸引,仍在在足以動搖人心。有磬聲焉,其音孤寂,而其響遏云,入乎耳,動乎心,雖欲不向往,而其吸引之力有不可拒者焉,故曰“上方孤磐定行云”也。</p><p class="ql-block"> 于是而思試一攀躋之焉,因而下闋乃有“試上高峰窺皓月”之言。曰“試上”,則未曾真箇到達也可知;曰“窺”,則未曾真箇察見也可想。然則此一“試上”之間,有多少努力,多少苦痛。此又靜安先生在《紅樓夢評論》一文所云:“有能除去此二者(按指苦痛與倦厭),吾人謂之曰快樂。然當其求快樂也,吾人于固有之苦痛外,又不得不加以努力,而努力亦苦痛之一也。且快樂之后,其感苦痛也彌深。故苦痛而無回復之快樂者有之矣,未有快樂而不先之或繼之以苦痛者也。”(按:此實叔本華之說)是其“試上高峰”原思求解脫、求快樂,而其“試上”之努力固已為一種痛苦矣。且其痛苦尚不止此。蓋吾輩凡人,固無時刻不為此塵網所牢籠,深溺于生活之大欲中,而不克自拔,亦正如靜安先生在《紅樓夢評論》中所云:“于解脫之途中,彼之生活之欲,猶時時起而與之相抗。”夫如是,固終不免于“偶開天眼覷紅塵”也。已知其“偶開”必由此不能自已、不克自主之一念耳。陳鴻《長恨歌傳》云:“由此一念,又不得居此,復墮下界,且結后緣。”而人生竟不能制此一念之動,則前所云“試上高峰”者,乃彌增人之艱辛痛苦之感矣。竊以為前一句之“窺”,有欲求見而未全得見之憾;后一句之“覷”,有欲求無見而不能不見之悲。而結之曰“可憐身是眼中人”,彼“眼中人”者何?固此塵世大欲中擾擾攘攘、憂患勞苦之眾生也。夫彼眾生雖憂患勞苦,而彼輩春夢方酣,固不暇自哀。此譬若人死后之尸骸,其腐朽靡爛乃全不自知;而今乃有一尸骸焉,獨具清醒未死之官能,自視其腐朽,自感其靡爛,則其悲哀痛苦,所以自哀而哀人者,其深切當如何耶?于是此“可憐身是眼中人”一句,乃真有令人不忍卒讀者矣!</p><p class="ql-block">(轉自網絡《古文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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