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 序</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奶奶、二爸、嬸嬸以及鄉鄰們的關愛和庇護下,我和妹妹曾經在上太莊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那時,故鄉的概念于我是模糊的,每當有人問:“你家在哪里?”我便回道:“上太莊。”那時的我自然而然地認為上太莊村就是我永遠的家。后來,村莊更名為紫蘭村,但那份記憶和情感依舊如初,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底。</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和妹妹的童年時光都是在渭南老家度過的。我一歲半時便回到了那里,而妹妹半歲時,就被送往趙村的奶媽家撫養,直到四歲才重回奶奶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小學五年級時,我和妹妹相繼從農村轉到西安,開始在父母身邊上學。初到西安的我,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與不適。狹小的居住空間,新的校園環境、素不相識的同學,還有久違的父母,都讓我倍感疏離。那時,我仍舊覺得奶奶家才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參加工作后,我忙于家庭、孩子與工作,回鄉的機會越來越少。時光飛逝,轉眼間幾十年便已過去,如今我也已步入花甲之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去年,我親愛的姑姑因病離世,二爸成了我爺爺家唯一健在的長輩。我衷心希望他能安享晚年,健康長壽,同時我也渴望能多陪陪他老人家。然而,令人遺憾的是,2024年5月底,他也離開了我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二爸的去世讓我深感悲痛。強烈的家鄉情懷、美好的童年回憶,以及對故人的深深思念交織在一起,使我對這片土地更加眷戀,難以割舍。</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二爸的喪事期間,天公不作美,陰雨連綿不斷。但鄉親們克服困難,冒著大雨為他修筑墓地,讓我二爸得以按時入土為安。這份淳樸而深厚的鄉情,再次讓我感動不已。</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奔喪期間,我通過與鄉親們的交流,深刻感受到了紫蘭村悠久的歷史與深厚的文化底蘊。自童年離開故鄉后,我第一次被紫蘭村的歷史和文化所深深觸動。特別是當我了解到李學文前輩為弘揚傳統文化、打造白居易故里所做的努力,心中滿是敬佩與感動。聽聞他當年為了實現這一愿望付出的艱辛與淚水,我的眼眶也不禁濕潤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于是,我萌生了為家鄉發展盡一份綿薄之力的想法。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更多像我一樣的紫蘭村后人,了解并熱愛我們的家鄉。乃至共同努力打造紫蘭村這一文化名村的品牌,讓紫蘭村文脈發揚光大。</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動筆寫作的過程中,由于內容涉及的時間跨度較大——從西漢時期一直延續至今,我遇到了許多意料之外的困難。從2024年6月開始構思、采訪,到12月30日最終完稿,整整歷時半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采訪寫作過程中,我得到了鄉親們的大力支持和幫助。無論何時我回村采訪,鄉親們總是積極配合。李文太校長、李齊國先生、李君發、李作強等四位鄉親更是隨叫隨到,給予了我極大的幫助。特別是已經79歲高齡的李齊國先生,他不辭辛苦地走家訪戶,為我們統計并記錄了改革開放后村里考上博士、研究生的人員名單,為村里留下了寶貴的資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當然,我還要特別感謝遠在寧波的焦凌云老師。他畢業于上太莊小學,是20世紀60年代的大學生,對文學有著深厚的熱愛,在我寫作過程中給予了許多寶貴的建議和幫助。在此,再次向他表示衷心的感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同時,我也要衷心感謝陜西省職工作協主席周養俊老師,以及知名作家金步搖、李戰民和渭南臨渭區作協主席王曉飛等,他們在百忙之中親臨紫蘭村采訪。三賢故里文友郭發紅幫我校對了部分書稿,還和幾位老師一起撰寫了關于紫蘭村的精彩文章,分別刊登在省、市級報刊上。</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毫無疑問,這本書對我而言意義非凡,它不僅僅是一本書,更是我獻給故鄉的一份深情厚禮。其中凝結了我太多的情感與心血,也匯聚了許多熱愛家鄉、致力于弘揚傳統文化的人們的心血與智慧。</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所在。繁榮發展鄉村文化是我們精神文明建設的內在要求。《加強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黨中央的明確指示。“我們要深入挖掘、繼承、創新優秀傳統鄉土文化。”這是我們共同的責任與使命,一定要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生生不息、永續傳承。</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由于時間緊迫等原因,作品中可能還存在一些不盡如人意之處,懇請廣大親友、讀者諒解。若能及時反饋意見與建議,我將不勝感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p><p class="ql-block"> 李健:終稿于2025年年1月2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上篇:紫蘭村的歷史文化溯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class="ql-block"> 20世紀70年代中期,我由家鄉渭南信義公社上太莊小學轉至西安一所小學就讀。暑假剛一到,我就懷著對家鄉和奶奶的深切思念,獨自乘坐火車,奔赴魂牽夢繞的故鄉。</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12歲。</p><p class="ql-block"> 走出渭南火車站,按父親交代的,我邊走邊問。烈日如火,可我卻不管不顧,急切的腳步和著地面上的影子,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著。每過一個路口,或者到一處村莊,我都要跟路人打聽:“上太莊村怎么走?”</p><p class="ql-block"> 身影從上午十一點的細長,到正午十二點的短粗,午后又被再次拉長。三個半小時后,當上太莊小學那熟悉的圍墻映入眼簾時,我的眼眶不禁濕潤了,我終于找到家了。</p><p class="ql-block"> 那次經歷后,上太莊這個被重復多次的名字,就像我自己的姓名一樣,被深深烙印在腦海里,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此后多年,偶爾回鄉,我從未有過白居易筆下“十年方一還,幾欲迷歸路”的迷茫與疏離感,我的故鄉,于我是那樣的熟悉和親切。</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金目磾</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上太莊的記憶與變遷</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自1984年1月撤縣設市起,至1995年5月撤銷渭南地區、設立地級渭南市,并將原縣級渭南市更名為臨渭區,這一系列變革為歷史揭開了嶄新的篇章。隨著撤鄉并鎮及行政區劃的進一步優化,2015年,上太莊與侯家村兩個自然村合并,紫蘭村之名再度回歸,村名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時空,回到了白居易“卜居渭上”的詩意田園。</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金氏村、紫蘭村、上太莊村、再到紫蘭村,這些名字背后蘊含著豐富的歷史故事和朝代更迭的印記。而每一次的更名,都承載著村莊歷史的繁榮與延續,展示了文化的深厚積淀與悠久的歷史傳承。</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上太莊在歷史上最初被稱為金氏村。這一名稱的起源與漢武帝時期的車騎大將軍金日磾(日mì磾dī)緊密相連。據《渭南志》和《臨渭區志》記載,金日磾的封地位于現今的臨渭區固市鎮周邊。他的衣冠冢就坐落在吝(近年官方書寫是“藺”,下同)店鎮的南村。古時,固市鎮周邊地勢低洼,水塘眾多,因此這一區域又被稱為金氏陂(音bēi),其中“陂”指的是面積較大的水塘或由土坡環繞的大型池塘。金日磾的封地以故市鎮為中心,北抵吝店鎮,南至上太莊村。金氏村,便是因金日磾后裔世代聚居而得名。</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金日磾(前134年~前86年),字翁叔,匈奴族,本姓金天氏,涼州武威(今甘肅省武威市)人。他是西漢時期重要的政治人物,以忠誠和謹慎著稱,最終成為漢武帝的托孤大臣。</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金日磾去世后80年,西漢大儒,帝師張禹成為金氏村的主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 </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張禹</p> <p class="ql-block"> 張禹,字子文,先祖西漢河內郡軹(今河南濟源市)人。到張禹的父親時,舉家遷徙到左馮翊蓮勺縣(今渭南市高新區紫蘭村)居住。張禹小時候喜歡看占卜,看得久了,心領神會,竟然懂得了用蓍草排列卦象的含義,偶爾還在旁邊議論幾句。占卜的人感到奇異,很喜歡他,見到他父親時便說:“你兒子很聰明,通曉卜意,可以讓他學習儒家經典。”張禹長大后,來到長安求學。他先后以沛郡的施讎為師學習《易經》,向瑯琊郡的王陽、膠東國的庸生求教《論語》。</p><p class="ql-block"> ?漢元帝初元年,張禹被任命為太子劉驁的老師,并因此升任光祿大夫。?漢元帝駕崩后,漢成帝劉驁繼位,拜張禹為丞相,封安昌侯。他做了六年丞相,雖然朝中對他的為官之道頗有微詞,但他憑借其個人才能,深得漢成帝的信任。并歷仕宣、元、成、哀四朝政治中占據了一席之地。建平二年(前5年),張禹去世,謚號為節。</p><p class="ql-block"> 張禹對儒學的研究頗有建樹,他整理的《張侯論》成為《論語》的定本,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p><p class="ql-block"> 張禹去世后,埋葬在金氏村東北角,封土為一個圓形的大冢,當地人稱為“太尉墓”。白居易詩云:“高低古時冢,上有牛羊道。獨立最高頭,悠哉此懷抱。”詩里的古時冢,指的就是張禹墓。</p><p class="ql-block"> 遙想當年,張禹這位漢成帝的恩師,身居丞相之位,真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威儀赫赫,令人神往。即便他后來告老還鄉,也備受青睞,得以參與國政。漢成帝年間,金氏村因為張禹故里而車水馬龍,聲名遠播。</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記憶里,太尉墓矗立在上太莊小學東側約莫150米處。墓呈圓形,高七八米,墓的西南方向有一條小道可爬上墓頂。</p><p class="ql-block"> 綠樹掩映中的古冢,宛如這片土地上一位古老的守護者,在靜靜地訴說著千年的過往。</p><p class="ql-block"> 每當春暖花開之時,我便和村里的小伙伴們到大冢去玩捉迷藏。到了夏季,我們又常去那片樹林里撿“知了”殼,回家后把它們洗凈晾干,拿到信義街道的藥鋪里賣錢。小時候,我們渾然不知墓主是何人,這片土地隱藏著怎樣的歷史與輝煌。</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美好記憶,讓我對故鄉這片土地的思念與熱愛歷久彌深。自爺爺奶奶去世后,二爸、嬸嬸便成了我在老家的精神寄托。然而,2024年初夏,二爸的突然離世讓我悲痛不已,我即刻啟程,匆匆趕回故鄉,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p><p class="ql-block"> 在料理喪事的過程中,我深刻感受到了鄉親們之間的深厚情誼與無私幫助,讓我對我的村莊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和感悟。</p><p class="ql-block"> 回鄉的日子,我頻繁地向那些前來幫忙的鄉親請教,渴望從他們的口中,挖掘出更多關于村莊的過往和歷史故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張禹墓</p> <p class="ql-block"> 據村里老人回憶,過去的上太莊,四周被古樸威嚴的圍墻保護著,東西南北各有四個大門:分別命名為:“紫氣東來”“吉星高照”“福祿壽喜”“萬年順遂”。村中間四條寬闊道路,兩旁有花壇、樹木,彌香成蔭。村中間還有一個大煙墩,古代用于點燃狼煙為號。村西的紫蘭寺香火很旺,十里八鄉來燒香拜佛的人們絡繹不絕。</p><p class="ql-block"> 當我詢問太尉墓的有關情況時,一位鄉賢向我講述了一段往事。據他介紹,太尉墓離他家后院不遠。20世紀80年代,太尉墓躋身“省級重點文物單位”名錄,墓前立有省文物保護的石碑。可是這塊石碑不是御賜的尚方寶劍,未能斬斷盜墓賊的雙手,也沒擋住平墓者的腳步。</p><p class="ql-block"> 1997年的一個冬日,幾個陌生人悄然出現在村東。起初大家并未放在心上,可在一個下雪天,半夜時分,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驚醒了沉睡中的村民,大家以為地震了,心中惶恐不安。第二天早上,鄉親們發現太尉墓旁多了一堆新土,不遠處,盜墓賊用一個破舊的籃子掩蓋著洞口,大家這才知道昨晚太尉墓被盜了。</p><p class="ql-block"> 我憑著兒時的記憶,找到太尉墓的位置,但遺憾的是,那座高高的土冢已無聲無息地湮沒于歲月的長河之中,其被鏟平的年份與緣由,皆化作了不解之謎。</p><p class="ql-block"> 在深深的遺憾之余,我常遐想:倘若時光能夠穿梭,白居易榮歸故里,他是否會再寫一首《再登村東古冢》。若他探問那高高的古冢在哪里?我們,該如何回應這份跨越千年的尋覓與追問呢?</p><p class="ql-block"> 回鄉期間,我沿著童年的足跡,在村里徐徐行走。然而,我驚訝地發現,曾經的村莊已經變得如此陌生。放眼望去,家家戶戶都住上了磚混結構的新房,寬敞而明亮,村道上也停放著不少家用轎車。</p><p class="ql-block"> 我似乎成了一個懷舊的人,深陷在記憶的海洋中,童年的影子卻愈發模糊,難以尋覓。記憶中,那時每家的院墻都是由土坯砌成的,廈子房相對而立,中間是一個天井,展現出渭北農村典型的建筑特色。若從遠處抬頭仰望,你會看到房頂上那對栩栩如生的灰色信鴿,它們就像深情的戀人,用一生的柔情相互廝守。</p><p class="ql-block"> 但遺憾的是,時光不能倒流。我一直認為,時間會老去,人更是如此。時間老去的標志是一去不返,而人老去的特點則是喜歡緬懷過去,懷念那些曾經的美好時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白居易像</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白居易卜居渭上</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黃昏時分,我走出二爸那悲痛氤氳的院子,佇立在紫蘭寺遺址附近,面對一望無邊的田野,目光穿越時空的迷霧,不由想起了白居易在此寫下的詩句,“霜草蒼蒼蟲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絕。獨出前門望野田,月明蕎麥花如雪。”</p><p class="ql-block"> 明月依舊、田野如故,淡黃的麥穗依舊在風中搖曳。大詩人白居易是否依然留戀著故鄉。</p><p class="ql-block"> 公元804年暮春,33歲的白居易舉家遷徙于當年的金氏村。他在《泛渭賦》里這樣寫道:“十九年,天子并命二公對掌鈞軸,朝野無事,人物甚安。明年春,予為校書郎,始徙家秦中,卜居于渭上。” </p><p class="ql-block"> 白居易,字樂天,白家的遠祖乃是秦朝赫赫有名的武將白起。白起為秦國的統一大業立下了汗馬功勞,被秦王尊封為武安君。然而,英雄的命運多舛,他最終不幸遭到奸佞之臣的陷害,在杜郵含冤而終。</p><p class="ql-block"> 所幸的是,秦始皇在統一天下后,并未忘記白起昔日的功勛,于是封其子白仲于太原,白家子孫因此世代繁衍于太原。歷經二十三世的傳承,白起之后裔白邕在后魏時期曾任太原太守,再經五世,其子孫白建又成為北齊的五兵尚書,因功受賜田地于韓城,白家由此從太原遷往韓城。</p><p class="ql-block"> 再后,白建的曾孫白溫在唐朝擔任檢校都官郎中,白家再度遷徙至下邽縣下邽鎮。白溫正是白居易的曾祖父。</p><p class="ql-block"> 那么,白居易一支,為何不回下邽故里定居,而是選擇在我們村立基?我認為有兩個主要原因,一是金氏村南不遠就是蔡渡口,從長安到蔡渡只有百里之距,乘船回家很方便。他有詩云:“家去省兮百里,每三旬而兩入”。二是從農業生產及安全角度出發,金氏村地勢較高且平整。既遠離了固市附近低洼水塘的困擾,又無需擔憂渭河的泛濫,更難得的是,這一地帶在唐時既可引渭河之水進行灌溉,又有漢白渠的水源作為保障,無疑是一處風水寶地。</p><p class="ql-block"> 白居易家族龐大,“一家五十口,一郡十萬戶。出為差科頭,入為衣食主。”且家族成員在京城、地方做官的都有,白居易家族的到來,使得古村在張禹之后再一次聲名大噪。</p><p class="ql-block"> 白家的宅邸當時有多大規模,已經沒有確切的資料記載了。據村里的老人回憶以及專家的實地勘察,在上太莊西南方,發現很多唐代磚瓦,推測應為白居易故居的遺址。我們只能通過他的詩詞加以驗證。</p><p class="ql-block"> “況茲清渭曲,居處安且閑。榆柳百余樹,茅茨十數間。”白居易在村里先建了“茅茨十數間”,后蓋了“新屋五六間”,合在一起也有二十間左右。他還修了亭臺、花園、以后又“買了楊琳莊”。</p><p class="ql-block"> 白家還有一個規模不小的酒坊。白母善釀酒,釀出的美酒被他稱作“玉液黃金脂”。白居易也自稱掌握了杜康、陳岵的造酒秘訣:“舊法依稀傳自杜,新方要妙得于陳”。他對自己釀的酒品質很自信,甚至覺得超過了當時流行的“竹葉青”和“榴花紅”。詩中寫道:“常嫌竹葉猶凡濁,始覺榴花不正真。甕揭聞時香酷烈,瓶封貯后味甘辛。”</p><p class="ql-block"> 金氏村南臨渭河,東望華山。村莊風景秀麗,環境宜人,一馬平川,沃土連綿。 他在詩中說:“摘得菊花攜得酒,繞村騎馬思悠悠。下邽田地平如掌,何處登高望梓州。”</p><p class="ql-block"> 這些詩句無疑反映了大詩人對新家自然環境的喜愛。難怪他說自己“洛中有小宅,渭上有別墅”。</p><p class="ql-block"> 安頓好家事之后,白居易只身返回長安履職。在此后的七年當中,他的仕途頗為順暢,并且完成了婚姻大事。</p><p class="ql-block"> 公元806年,白居易被任命為周至縣尉,這期間他創作的《長恨歌》的問世,其卓越的文學才華被世人稱贊,他的名聲也隨之遠播。次年他更上一層樓,被授予翰林學士,又過了一年,他被授左拾遺,同時繼續兼任翰林學士。</p><p class="ql-block"> 白居易春風得意,他的文學創作在這期間收獲頗豐。先后創作了著名的《新樂府》五十首和《秦中吟》組詩。在仕途上,他覺得這是他“達則兼濟天下”,實現政治抱負的好機會。本著“天下利病無不言”的行事風格,不畏權貴,敢于直諫。然而,他直言不諱的作風,得罪了不少朝廷權貴,為他的仕途埋下了一顆“地雷”。</p><p class="ql-block"> 元和六年(公元811年),白居易的母親陳氏不慎掉入井中,卒于長安宣平里。母親的不幸遭遇讓他痛不欲生。白居易及弟白行簡遵禮丁憂,便辭去官職,率領家人扶柩回到了金氏村,在故居生活了近四年時間。遙想當年,我仿佛能看見他身著白色孝衣,渾身疲憊地朝我走來,眼角的淚痕清晰可見。</p><p class="ql-block"> 禍不單行。當他還沉浸在失去母親的痛苦中時,寶貝女兒金鑾子不幸夭折,年僅三歲。“朝哭心所愛,暮哭心所親。親愛零落盡,安用身獨存。幾許平生歡,無限骨肉恩。結為腸間痛,聚作鼻頭辛。”至親骨肉的意外身故,讓他在精神上陷入痛苦的絕境。</p><p class="ql-block"> 在安葬母親的同時,他開始修建白氏家族墓塋。元和七年(812)的深秋及次年二月,分兩次搬遷了三代以內的親人靈柩,安葬在祖塋里,完成了自己孝舉的心愿。后來,白居易長兄幼文去世,也安葬在白氏陵園。白居易胞弟白行簡卒,歸葬白氏陵園,白居易作了祭文。在文中他為自己晚年歸葬下邽作了具體安排,連墳的位置都已選定。甚至還給自己寫了《醉吟先生墓志銘》,明確表達百年之后葬于華州下邽縣臨津里北原白氏陵園。只可惜他去世后,這個夙愿卻未能實現。 </p><p class="ql-block"> 為母丁憂的鄉居生活,是白居易人生中最悲催、最痛苦的、最煎熬的歲月,也是他人生程碑式的轉折點。</p><p class="ql-block"> 失去了朝廷的俸祿,白居易一家陷入了極度生活的困境。但這位曾經風光顯赫的官員并未向命運低頭,而是選擇在紫蘭村這片土地上尋找新的生活意義。</p><p class="ql-block"> 為了家人,他換上了粗布衣裳,向村民們學習耕種,徹底將自己融入了農夫的生活。在田野間,他辛勤勞作,與土地為伴,感受著大自然的饋贈。這段時間的農耕生活不僅讓他重拾了健康,更讓他與村民們建立了深厚的情誼。</p><p class="ql-block"> 在丁憂的日子里,白居易喜歡到村里串門,與鄉親們分享歷史、誦讀詩篇。村民們也喜歡聆聽他的故事,感受他的才華與熱情。這種淳樸的鄉情讓白居易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與真摯,也讓他更加珍視這份與鄉親們的情誼。他在《秋游原上》一詩中這樣寫道:“自我到此村,往來白發生。村中相識久,老幼皆有情。”充分展示了他與村民的友情。</p><p class="ql-block"> 白居易在紫蘭村寫下了上百首膾炙人口、流芳百世的詩文。將對鄉村生活的感悟、對農民生存狀態的關注以及自己的真摯情感都融入了詩中。這些詩篇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飄散在紫蘭村大地上,歷經歲月的沉淀與滋養,生根發芽,綻放出絢爛的文明之花。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八音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然而,歷史的塵封與資料的稀缺導致了一個長久的誤解:后人錯將白居易“卜居渭上”的故居,與其曾祖父白溫時期下邽鎮故里錯當成了一個地方。</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白居易在另一首詩《村居寄張殷衡》中提及:“金氏村中一病夫,生涯濩落性靈迂。唯看老子五千字,不踏長安十二衢。”從這首詩里,我們顯然可以得知,他曾經居住在一個叫作金氏村的村落。那么,金氏村在今天又位于哪里呢?</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為了揭開這個謎團,考古學者左忠誠遍訪了下邽鎮及信義鄉的村落,但始終未能找到確鑿的依據,證實白居易故居所在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到了20世紀80年代末,左忠誠在陜西日報上發表了《白居易故里在哪里》一文,探討這一問題。湊巧的是,這篇文章被在西安市公安局工作的李學文看到。他想起自己村西北角曾有個古寺名為紫蘭寺,與紫蘭村或有聯系。于是他專程從西安返回渭南,找到左忠誠,提供了這一關鍵線索。</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李學文的引導下,他們在距上太莊村500米的木張村(現為紫蘭村木張組),一戶人家發現了《重修紫蘭寺告竣碑記》這一珍貴的歷史文物,最終揭示了白居易“卜居渭上”故居就在我們紫蘭村。這一發現為后世的白居易研究提供了寶貴的線索和依據,李學文和左忠誠的卓越貢獻奠定了白居易研究的重要基礎。</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接下來的十余年里,《重修紫蘭寺告竣碑記》這通具有極高歷史價值的石碑,一直保存在木張村村民胡三進家中。為了更妥善地保護這一珍貴文化遺產,2020年5月12日,在鄉親李齊國和李作強的協助下,經多方商議,才將石碑移交至渭南市博物館珍藏。</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得知這段經歷后,作為紫蘭村人,我內心對《重修紫蘭寺告竣碑記》充滿了向往,同時也渴望結識左忠誠先生的高足——吳勝利老師。經李作強介紹,我聯系上了吳老師,并向他表達了拜訪的意愿。盡管他當時正在蒲城進行文物普查工作,但仍熱情地答應了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2024年10月12日,我與吳老師約定之后,我邀請了幾位鄉親和作家一同參觀了渭南市博物館。雖然未能看見《重修紫蘭寺告竣碑記》的原碑風采,但吳老師卻慷慨地贈送了我一份該碑的拓片,這讓我深感到榮幸。</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眾鄉親的見證下,我們一同小心翼翼地緩緩展開這珍貴的拓片。隨后,大家雙手輕握著拓片與吳老師合影留念。</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那一刻,我仿佛通過拓片感受到了歷史的厚重,窺見了白居易與紫蘭寺的昔日風采。我心中充滿了對歷史的敬畏與未來的期待,這段難忘的經歷將永遠珍藏在我心中。</p> <p class="ql-block">左起:吳勝利.李齊國.李健.李君發.王曉飛. 李天軍 .李作強合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左起:王茜 李健 李天榮</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 紫蘭寺與紫蘭村的前世今生</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據《重修紫蘭寺告竣碑記》及一些史料記載,紫蘭寺位于金氏村,原名叫興福寺。興福寺始建于南北朝時期,位于高臺之上,寺門南開,大門口懸置著兩米來高的大鐵鐘。寺內殿堂巍峨,大雄寶殿、偏殿、房舍數十間,供養著各種泥塑佛像幾百尊,院中石雕、石鼓、石碑眾多,篆刻工藝精美絕倫。</p><p class="ql-block"> 白居易的母親好佛,白居易又是個大孝子,經常捐銀修繕興福寺,寺廟也因此被稱為他家的家廟,白母每日都要在寺廟誦經祈福。白居易也常來于此,他與文人墨客常在此吟詩揮毫。</p><p class="ql-block"> 鎮寺之寶“八音佛”的到來,使得紫蘭寺香火愈盛。“八音佛”是一尊青石佛像,佛身高約一丈,身圍七尺,工藝精湛,巧奪天工。從石佛身體各個部位輕輕叩擊,能發出八種不同聲響,宛如唐樂曲調,令人嘆為觀止。</p><p class="ql-block"> 更令人詫異的是,這尊石佛是背對寺門、面北而立。而一般寺院山門南開,佛像都是面對山門,坐北向南。</p><p class="ql-block"> 據傳說,這尊石佛來自吐蕃。唐玄宗時期,少數民族將領哥舒翰攻破了大唐與吐蕃交界處的石堡城,得石佛一尊,運回大唐后安置在大慈恩寺。當時的長安城是一個國際大都市,什么人都有,各國使節、賈商云集于此。在長安城居住的就有吐蕃人,他們在大慈恩寺發現了八音石佛,頓生覬覦之心,想設法弄回吐蕃。</p><p class="ql-block"> 當時朝廷有所察覺,遂將八音佛用船載了,由水路順渭水而下,秘密轉遷東都洛陽白馬寺安置。不料,船行至下邽縣境內(今臨渭區)的倉渡灣,由于風急浪高,八音佛翻船落水。</p><p class="ql-block"> 這個消息恰被在故里丁憂的白居易獲悉,他立即組織村民將八音佛打撈上岸,運回村中,秘密安放在興福寺大雄寶殿之內,并為八音石佛及福興寺眾佛制紫蘭袈裟披蓋。一是出于對佛的大恭敬,二是掩吐蕃人之耳目。為彰顯白氏家族好佛之功,從那時起,興福寺更名為紫蘭寺,金氏村亦易名紫蘭村。</p><p class="ql-block"> 唐朝中晚期,隨著村子人口的增長,村子的規模日益擴大,最終形成了上下紫蘭村。然而,在唐朝之后的某個時代(具體年代已不可考),源于張禹故里的紫蘭村又被更名為上太尉莊(簡稱上太莊)。</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在拆廟辦學的熱潮中,紫蘭寺也未能幸免。寺廟被拆,木料用在了上太莊學校的房建上,石鼓及蓮花石座移放在學校院內。寺內大鐵鐘后來在“大躍進”中被砸碎煉了鋼鐵。石碑與眾佛像盡毀。由于八音佛身高2.5米,重達一噸多,人們搬不動,便將石佛擱置在田野里。</p><p class="ql-block"> 那年深秋,八音佛悲壯而孤獨地面北而立。沒有月光,星星也閉上了眼睛,一排排玉米稈,如列隊的士兵一樣守護在八音佛周圍。清晨起來,村人發現八音佛臉上掛滿了淚水,鄉親們感動地說:“這是石佛爺舍不得咱們啊。”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重修紫蘭寺告竣碑記》運往市博物館收藏</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重修紫蘭寺告竣碑記》</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到了冬天,過廟會的最后一個管事李xx 發現他家里藏袈裟的柜蓋被揭開了,袈裟從柜子出來,吊在柜幫子上,還聽到房梁上有人說話,說“他”被放在村外露天里,西北風吹得很冷,叫趕快把衣服穿上。</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李xx把這個事情傳給了村里的其他人家。他們都說晚上做了同樣一個夢,說佛爺凍得不行,要穿衣服。后來他們一合計,便馬上把佛像身上的塵土打掃干凈,往袈裟里加了一個棉布袍子給石像穿上,再上了三炷香。不幾日,這個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遍了周圍的下太莊、甘家、油陳、凹里張、安劉等十幾個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老人們都認為是真佛顯靈了,上天讓他拯救眾生、救濟多災多難的窮苦老百姓。一霎時,十里八村的人摩肩接踵前來,燒香拜佛,人山人海,煙霧繚繞,盛況空前。</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鄉政府覺得這屬于封建迷信活動,于是就下令取締。并派民兵驅趕那些拜佛求藥的人們,搗毀那些已經點燃的燭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然而,鄉政府的禁令,非但沒有擋住求佛者的腳步,反而來上香的人越來越多,寺廟周圍的莊稼都被踩壞了。鄉政府急忙將此事上報給了縣政府。1953年前后,八音佛被送到西安碑林博物館收藏。</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一座千年古剎化為烏有,實在令人唏噓不已。</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一陣微風吹過,我佇立在紫蘭寺遺址前,頭頂稀疏的毛發被風吹亂。突然想起白居易曾在這里寫下的詩句:“滿地槐花滿樹蟬,大抵四時心總苦,就中腸斷是秋天。”或許,由于二爸的離世,此刻我的心情如白居易當年一樣憂愁。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朦朧中,我似乎瞥見一位唐裝加身、步履沉穩的老者,他緩緩踱步而來,聲音溫和而略帶探尋:“老鄉,敢問此處是否為金氏村?”我慌忙應答:“先生,您弄錯了,這里是上太莊村,并非金氏村。”他微微頷首,又問:“那么,紫蘭寺在何方,你可曉得?”我指著東側,略感悵然:“就在那邊,不過舊寺已拆,如今建起了學校。”白居易聞言,釋然一笑:“原來如此,這里就是張太尉的家鄉。”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期待:“老鄉,再請問,我的故居現今是否安好?”</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無奈地搖搖頭,無言以對。目光所及,盡是眼前這片滄桑的土地,心中不由涌起一陣難以名狀的酸楚。</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紫蘭村歷史底蘊深厚,張禹和白居易兩位歷史名人的足跡,為這片土地增添了厚重的文化色彩。而白居易“卜居渭上”,更是讓這片土地在文學史上綻放出璀璨的光芒。</p> <p class="ql-block"><b> 白氏七賢像</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白居易下地勞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白居易在紫蘭村</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白居易故居之尋覓</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再一次回到故鄉,是因我二爸的五七之祭。車輛緩緩駛入倉侯路,我舉目遠眺,紫蘭村廣闊的田野和熟悉的景色映入眼簾,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與一個月前相比,我逐步從心里接受了我二爸離開的事實。再次回村,除了祭奠,我還想繼續在村里走走,探索紫蘭村的歷史,挖掘白居易的故事,感受他跨越千年的詩意與情懷。</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吃過午飯,我來到了二爸的鄰居君發家中。君發兄長我幾歲,對村莊的歷史比較了解。他的父親曾先后在多個鄉鎮和工廠擔任過黨委書記。當年八音佛護送時,他父親李繼昌就是鄉里派下來負責運輸的干部。</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我向他說明了來意,希望他陪我去莊南走走,探尋白居易的舊居遺址。君發兄爽快地答應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我們來到村西一條南北走向的小路上。這條路有些狹窄,讓人不禁想起那句“因思人間世,前路何狹窄”的詩句。</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小路只通到我們太莊二隊的麥場南頭。若想要繼續往莊南走,就得向東南繞一個大彎,穿過太莊三隊的莊稼地。每到秋天玉米快成熟時,那條田間小道就變得如一條綠色長廊,蜿蜒曲折,別有一番幽靜之美。</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自從農村實行了土地承包責任制,昔日的生產隊麥場已變為莊基地,那片曾經熱鬧非凡的麥場,如今只能留在村民們的記憶之中。面前這條小路,已經可以直通到渭河邊的龍背鎮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我們沿著道路繼續南行,來到莊南原通往信義街道的東西路旁,停下腳步,環顧左右。田野上,麥子已安然歸倉,只留下一拃高的麥茬,見證著收獲的痕跡。叫人欣喜的玉米苗已破土而出,宛如扎著小辮兒、身著綠衣的少女,羞澀地注視著我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路邊幾只鳥兒被我們驚動,它們撲棱著翅膀從我頭頂掠過,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一個輕盈的俯沖,消失在西南方那片綠色的田野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這一剎那,我仿佛頓悟一般,腦海中奇跡般地浮現出唐代紫蘭村的一幅生動畫卷。這是我的幻覺?還是跨越千年的一種心靈感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我急忙喊道:“君發,我知道白居易故居的大致所在了,就是我們旁邊的這片土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你憑啥這樣說?”君發兄問。</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我定了定神,解釋道:“根據左忠誠老師研究,白居易故居在上太莊西南的南洼一帶,但具體位置不詳。而紫蘭寺西南的低洼地帶,地勢比我們村低了近一米,這樣的地形極易引發水澇災害。這正是為何紫蘭寺要建在17丈乘14丈的高臺之上的緣由。</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相比之下,我們現在所處的這片區域,更適合安居樂業。村里老人們曾在這條路的一側,發現了大量唐代的殘磚斷瓦,覆蓋的范圍約一萬平方米之廣。因此,我推斷白居易故居應位于原上太莊三隊以南,與這條東西路以北的區域。這里既臨近上太莊,也與白居易詩里描寫的景象相契合。至于白居易詩中描寫的那三十畝耕地,我猜測,大概在剛才那幾只鳥落下的區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哈哈,你這解釋也有道理,看來,今天你沒白來。”君發兄這樣感慨道。經他那么一夸,我不免欣欣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我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向遠方,此刻,火紅的太陽正緩緩沉入地平線,夕陽如同熔金般傾瀉而下,將半邊天空染成了絢爛的紅霞。余暉如同輕柔的金色絲帶,在田野上隨風輕舞,為這片土地增添了一抹亮麗的色彩。</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面南而立,莊南這片土地,勾起了我童年諸多的回憶。我清晰地記得,在那條東西路的西北角,隱匿著一個靜謐的荷塘,那里曾是我童年的樂園。我常常興致勃勃地跑去那里玩耍,有一次在捕捉青蛙時,還險些失足滑入荷塘的深處。</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荷塘的東南方是當年生產隊的菜地。菜園管理者是一位身材矮小的五保戶。他擅長吹奏軍號,那嘹亮的號聲常常在田野間回蕩。他常年在菜園里安營扎寨,如同一位忠誠的衛士,與菜地共度時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r></p> <p class="ql-block"><b> 李健在 2025年春節文化下鄉發言</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化下鄉活動掠影</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而來菜園上工的人,大多是村里的年輕勞力。我的奶奶,常邁著三寸金蓮的小腳來這里勞動。</p><p class="ql-block"> 奶奶在菜地忙活,我便溜到菜地南頭的水渠旁,尋找屬于自己的樂趣。那條水渠橫貫東西,寬闊的水面宛如一條蜿蜒的小河靜靜流淌。渠水中游弋著一群群一寸多長的小魚,它們靈動而機警。稍有不慎弄出些聲響,這些小魚便會如燃放的禮花,頃刻間四散而逃,消失得無影無蹤。</p><p class="ql-block"> 水渠岸邊傲立著兩棵桃樹。每逢春天,它們綻放著粉紅色的花瓣,嬌艷欲滴,令人陶醉。年幼的我并不知曉,這片土地在千年之前,曾是桃花爛漫的勝地。白居易在此留下了那首膾炙人口的詩篇:“村南無限桃花發,唯我多情獨自來。日暮風吹紅滿地,無人解惜為誰開。”</p><p class="ql-block"> 水渠的南側,則是一大片遼闊的田野,那里曾有我家的幾分自留地。記得當年,春耕時節,爺爺扶犁前行,我則滿心歡喜地跟在他的身后,踩著他犁過的松軟新土玩耍,得意地欣賞著田野里那筆直而整齊的腳印。</p><p class="ql-block"> 爺爺佝僂著腰,仿佛頸項上掛下來一張沉重的弓,那彎曲的脊梁骨向前吃力地撐著,弓著,骨突著,火辣的太陽下,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臉上的汗水像一顆顆珍珠,閃著亮光,輝映著七彩的陽光。汗水順著臉頰、脖子滾落下來,滲入松軟的黃土地。土地上,牛的身影和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緩緩移動著。空曠的田野上空,不時傳來人的吆喝聲與牛的喘氣聲。也只有這時,爺爺才能當一回主人—。牛的主人、土地的主人。他的一生只愿當這種主人,一旦回到家里,他不再是他,成了家人擺布的對象。他習慣了沉默,習慣了低頭做人。</p><p class="ql-block"> 多年之后,再次回想當年爺爺那彎曲的脊梁,他的身影猶如一根擎天柱子,撐起著我頭頂的一片藍天。</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田埂之畔,抬頭遠眺,心中激蕩著無盡的思緒。</p><p class="ql-block"> “渭水如鏡色,中有鯉與魴。偶持一竿竹,懸釣至其傍。”吟誦著《渭上偶釣》的詩句,我便提議君發兄一起到渭河邊看看。來到渭河邊,只見渾濁的渭水依然奔流不息,而“蔡渡”口早已沒了蹤影,河邊也未見垂釣者。我心中涌起無盡的失望,卻仍然沉浸在白居易的詩歌世界中,無法自拔。</p><p class="ql-block"> 自人類社會以來,朝代如過眼云煙般更迭變遷,唯有這片古老的土地,見證了歷史的滄桑,承載著人類世代的悲歡離合。</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感受著腳下這片土地的厚重與溫暖。它似乎在低語,訴說著那些遙遠而璀璨的故事,引領我穿越時光的隧道,去探尋那些被歷史塵封的記憶。</p><p class="ql-block"> 離開故土,重返西安之時,天色已然昏暗。是夜,我沉沉入夢,夢中竟與白居易不期而遇。他身著一襲灰衣,身形不甚高大,腳踏云絮,仿佛凌虛于九天之上。</p><p class="ql-block"> 我有些激動,又有些好奇,不禁問道:“前輩,你們家族當年遷徙到紫蘭村,為何現在村里沒有白姓人家?而我們村東不遠卻有一個白家村,白家村與白氏家族有什么關系?”白居易捋了一下胡須,微笑道:“一千多年了,都是歷史了,老夫如何能知。”我若有所思,再抬頭時,他已飄然而去。</p><p class="ql-block"> 夢醒之后,我恍然大悟:我們何必糾結于這些問題呢?其實連專家都解釋不清,為何許多歷史名人的故里,卻沒有跟名人一姓的后裔?</p><p class="ql-block"> 我們只需知道,紫蘭村是白居易的故居,紫蘭寺曾是他家的后花園,八音佛是他打撈上來的。只要記住,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張禹和白居易的文化和精神都將永遠流傳在紫蘭人的心中,這,就足夠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簡介</b></p><p class="ql-block"> 李健,筆名無憂方人,陜西省職工作家協會 理事,陜西散文學會會員,西安市作家協會會員。作品見于《美文》《草原》《視界觀》《西安日報》《三秦都市報》《陜西工人報》《文化藝術報》等報刊。散文《大球與小球》獲評《美文》“2023年上半年讀者最喜愛的短篇散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參考文獻:</b></p><p class="ql-block">1. 渭南地方志辦公室 《白居易在下邽故里》陜西人民出版社,2001.</p><p class="ql-block">2. 白書齋《白居易家譜》中國旅游出版社,1983</p><p class="ql-block">3. 孫明君《白居易詩選》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p><p class="ql-block">4. 臨渭區地方志辦公室《臨渭三賢》,2019.</p><p class="ql-block">5. 左忠誠《白居易研究》白居易研究會,1989.</p><p class="ql-block">6. 民進渭南市委員會《左忠誠文集》2020.</p><p class="ql-block">7 吳勝利《渭南話古》 2020.</p><p class="ql-block"> 8.李中《白居易在紫蘭村》1992.</p>
主站蜘蛛池模板:
白朗县|
新巴尔虎右旗|
理塘县|
濉溪县|
宁化县|
拉孜县|
本溪市|
沙田区|
尼木县|
沾益县|
滨海县|
永仁县|
丰宁|
吴堡县|
新郑市|
鹤岗市|
同德县|
张家港市|
图木舒克市|
冷水江市|
崇阳县|
澳门|
德钦县|
天长市|
长沙县|
济阳县|
阿尔山市|
邹平县|
连平县|
西充县|
遵化市|
司法|
新乐市|
沭阳县|
敖汉旗|
长泰县|
贺兰县|
城固县|
河南省|
镇康县|
平定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