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的樂土

書林

小時候的我，常常跟在媽媽后面，在田埂上，看大人們割麥子，栽秧苗，還見那稻麥千重浪來萬重浪的花香，環繞在美麗的村莊。十歲以后，就想去遠處江邊的灘田看一看，玩一玩。一天，跟著哥哥等一群大娃娃后面，往江邊灘田跑去，那是我第一次去江邊，十分的好奇，前方高高的大岸，我爬過長長的斜坡，上了大岸，好暢快的風光啊！ 走在寬闊平坦的大岸上，像走在大馬路上一樣，雄赳赳氣昂昂的，遠處星羅棋布的村莊顯得矮小了，土橋、卞莊、冷家莊等村莊點綴在大岸旁。大岸上奔跑著一大群，又蹦又跳，又說又笑，下灘田勞動的少年兒童。我在高高的大岸上，舉目四望，左邊水田，是稻田和莊村，是我熟悉的地方；右邊旱地，是一望無垠江邊的灘田，是我陌生的地方。 眺望不遠的灘田，使我看到了與水田不一樣的風景，一眼望不到邊的灘田啊，綠浪翻滾，碧色連天，那里長滿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棉花，和一眼望不到邊的黃豆，遠處還能看到一眼望不到邊的蘆柴灘，漸行漸近的傳來鳥兒的叫聲，潮平兩岸闊的江面上，無數連綿不斷的大小船只，像五顏六色的玩具，在長江上來來往往。 　 下了大岸坡，跨過一條河溝，便到了我們勞動的灘田，灘田旁有一條彎彎的小河流淌，提供農作物的灌溉。我第一次干農活，是哥哥教我翻山芋藤子，山芋藤藤總在我手上打滾，不聽使喚，惹得我旁邊的幾個大哥哥大姐姐直朝我笑，急得我滿頭大汗，還是翻不過來，或許是緊張，干活不得巧，后來也會了。后來，我慢慢大了，喜歡下灘田勞動，那里有許多在家里大門口，在大場上見不到的東西。出了家門，走在路上，快樂無比，邊走邊玩，不過二三華里的路程就到了。節假日，忙假，寒暑假在生產隊參加集體勞動，給家里爭點工分。一天夏日，我們一群娃娃在灘田給生產隊拾麥穗，看見野兔在麥地里奔跑，舅舅家的小黃狗跟隨我們一起到了灘田，我們叫喊：“小黃！小黃！”追兔子，那場面真開心。 每年到了春天，生產隊種棉花，棉花生長比較嬌氣，病蟲害頻繁，定期打農藥，從幼苗到成苗，生長期較長，我們常常和大人一道，埋頭在棉花地里細耕細作，鋤草，松土，培苗。棉花慢慢長高了，超過了人頭，像小樹一樣。中秋節以后棉花就開始吐棉出桃了，仿佛一晚上棉花全白了，遠遠望去，像大片的白云懸浮在棉田上。到了芒種，灘田的小麥收割下來，馬上要把數不清的麥把子挑到大場上。要搶收搶種，顆粒歸倉。記得我挑過一次把子，挑到大場上肩膀都快磨破了，跑得臉紅脖子粗，衣服全濕透了，路途太遠，這個工分不好爭。之后就會大面積的種上黃豆和山芋等作物，幾場大雨過后，棉花，黃豆和山芋長勢旺盛，雜草也開始叢生，夏天常常去灘田薅草，大多是狗尾草，甜甜的，拿回來曬干粉碎，可以喂豬。一次，我和三奶奶一起在山芋地里薅草，那天可能她與兒媳婦鬧了點小矛盾，一生氣，薅下的一大堆草，全部仍在我身邊，我高興的全部背回來了，回到家里，已是滿頭大汗，媽媽和哥哥正忙著做飯，我躺在小桌子上息了一會兒。有一年夏天，我和隔壁的大友，干媽家的玉琴，舅舅家的永珍一起去灘田拔草，說是拔草，其實是在黃豆地里做撿石子游戲，玩了一下午就回家了。有一年去灘田干活，一群娃娃們就在小岸灘涂的沙地上，寫寫畫畫，我當時也在一筆一畫的寫字，隔壁大林夸我寫得好，當時寫字的情景，似乎還有印象。 秋日的下午，在灘田勞動完，會到不遠處的小江邊休息，躺在江邊的沙地上，看小江上來往的漁船。有一艘漁船拋下了錨，就泊在我們腳下的沙地邊，我悠閑的看著漁船上的一切東西，三口人家，一只小花狗，小男孩正在逗小狗玩游戲，船艙里冒出了炊煙，鍋里煮著晚飯，小桌子上擺上了剛剛出鍋的螺螄，多么幸福美好的船上人家。小時候常聽大人說，娃娃不聽話，就送給漁船上去，其實這是嚇唬娃的，我從沒有見誰家娃娃被送到漁船上的。 又一次盛夏的下午，下灘田勞動，中途一群大男娃娃都到了小岸的江邊上想游泳，當時的小江水大，江面寬闊，劉長安可能要大幾歲，我們叫他小耶（小叔），他膽子大，水性好，他挑頭帶著一大群大娃娃開始橫度小江，我在江邊給他們看衣服，他們游到對岸的蘆柴灘邊時，我看他們每個人都變小了，漲大水了，水流很快，寬大的江面上看他們的人頭在動，一會兒功夫他們又遙遙的游回來了，我很羨慕他們的水性。 到了金燦燦的秋天，開始摘棉花了，棉花和人一般高，有的比人還要高呢，結了好幾層，層層長滿了雪白的梅花，要一層一層摘。手輕輕的摘下一朵朵雪白的棉花，那喜歡的心情像棉花一樣溫暖。棉花收獲的時間最長，挑到大場上，堆積在一起，遠看棉花，比雪山還要美麗動人。 山芋也到了收獲的季節，瞬間一鍬下去，現出了一堆紅潤潤的紅薯山芋，越挖越有勁，娃娃見了，拿上一個，在褲子上擦一擦，咬上一口，嘗嘗鮮，有一股脆甜的芳香。豐收的山芋，人抬肩挑到了生產隊大場上，山芋，山芋藤堆放如小丘一般，生產隊留下很少的好山芋，作為來年的山芋種子，山芋和山芋藤全部分給社員各戶，每家每戶一堆堆，山芋半年糧。分回來的山芋藤喂豬，山芋喂豬能摧肥。大山芋儲存起來，細水長流吃，細小的就煮熟吃了，很粉很香，像毛栗子一樣，那是江邊灘田沙地里生長岀來的，特有的美味。 灘田的黃豆豐收了，開鐮割黃豆了，鋒利的鐮刀割下了成片的黃豆，又一擔又一擔挑到大場上，堆放的像座小山似的。有一年，豐收的黃豆收回來了，遇上了幾天秋雨，天氣放晴了，大場上曬滿了黃豆桿，當翻曬到最下一層的時候，誰知最下面的黃豆都長出來了長長的嫩豆芽，長芽的黃豆曬不成豆子了，媽媽隨手撿起了好多，中午飯，韭菜炒豆芽，悶米飯，這是記憶中吃的最純香的豆芽菜，不知為何？怎么也忘不了那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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