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晨光爬上窗欞時，檐角青苔正簌簌剝落舊年風雪。紫葉李的瓣子懸著珍珠胎，被風一推，便簌簌抖出些前朝舊事——像宣紙洇開的淡墨仕女圖，又像褪色的灑金箋上，誰用螺子黛輕輕勾了一筆。</p> <p class="ql-block"> 廊下青磚泛著潮，洇出深淺苔痕。那些薄綃似的粉瓣，原是偷了少女梳妝時遺落的胭脂膏子。露水墜在花托上打秋千，將墜未墜的模樣，倒比《金石錄》里藏的冰裂紋更古拙三分。枝椏間漏下的陽光是上好的吳綾，裹著花氣織就的軟煙羅。</p> <p class="ql-block"> 忽記起舊時臨《靈飛經》，墨里總要兌三分李花香。而今紫藤蘿正攀著西墻梳頭，紫葉李卻把魂魄都化在霧里——香是月光浸過的，色是云母研碎的，連飄零的姿態都帶著金石拓片的蒼青。石階縫里鉆出的婆婆納舉著藍瓷盞，接住一勺勺跌碎的春聲。</p> <p class="ql-block"> 窗邊藤椅上留著夜雨的余寒，卻不妨礙紫李花影在茶湯里游成錦鯉。麻雀啄食落英時，驚醒了蟄居在《芥子園畫譜》里的蛺蝶。風從《梅花喜神譜》里偷來半闕疏影，斜斜掛在開滿二月蘭的墻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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