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養(yǎng)雞的那些歲月</p><p class="ql-block"> 說起養(yǎng)雞,總是想起“雞屁股銀行”這個句子,當時估計是上初中時從《作文周刊》里的文章看到的,覺得把雞屁股與銀行相提并論是多么高大尚的想法,還納悶人家怎么這么有才,把點碎銀的來處居然比作銀行!能享受到此銀行恩惠的也只有六零后和七零后吧。 而家喻戶曉的曲目《王婆罵雞》更突出雞在過去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是多么的重要!</p><p class="ql-block"> 記憶中母親養(yǎng)雞已經不是十分用心投入的事了,即使明知道一把糧食換一顆蛋的道理,一生珍愛糧食的母親也從來舍不得抓起玉米或者谷粒直接去喂雞的。母親給雞最好的待遇莫過于秋天了,每年秋天收割莊稼的那段時光是母親收獲頗豐的日子,每次從地里回來的時候,母親的兜里總是塞的滿滿的玉米粒或者半個谷穗、一把黍穗、幾撮豆子,這些糧食常常是母親從田間地頭、路上順手揀的,然后掏出放在窗臺上擺的滿滿的準備喂給雞吃,也只有這段日子母親才會大方地把糧食扔到地上喂雞。再有就是秋收后家家戶戶會有一些收拾不出來的沙糧,會十分節(jié)制地投食給雞吃。</p><p class="ql-block"> 比之于母親喂雞,姥姥喂雞是十分敬業(yè)的,記憶中姥姥家的雞總比母親喂的多,雞也肥雞蛋也大,挑食的母親下結論說養(yǎng)生象主,不知道是真是假。從沒下地干過活的姥姥把喂雞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姥姥會把她的雞根據各自的長相特點起了名字,比如“大黑”“小白”呀、“蘆花雞”和“豇豆皮”“鴣鴣頭”之類的。每天早上放雞時,姥姥會一只一只地放,一只一只地抱起來用中指在母雞屁股里觸摸,發(fā)現哪只雞今天有蛋生,就會把這只雞圈進雞簍里,直至母雞生下蛋才放出來。姥姥是從不虧待雞的,平時的食里總是放著高比例的玉米面,哪只雞叫喚著生了蛋,姥姥會隨時獎勵玉米粒。夏天,姥姥天天進菜園子里摘些菜葉扔給雞吃,由于天天相守,那些雞也象姥姥的伙伴似的,只要她坐在院子里,雞便圍過來轉游。有時姥姥一發(fā)現有雞萎靡不振,就抓住雞在翅尖上用針刺一下放放血,常常還真治好了。最讓姥姥傷心的是農村傳雞瘟的時候,她就把雞圈在一個角落里,地面上灑上生石灰,或者搗亂綠豆給雞吃,雖然這樣的防治會減少雞的死亡率,但是總有幾只雞不會幸免。每遇見這種情況。姥姥便無奈地嘆息,一次又一次地和別人訴說死雞的前前后后。遇見沒法救治的雞,姥姥會果斷地把雞殺了。如果是冬天,姥姥會一直把雞凍藏,等母親去看她的時候才會燉著吃;如果是夏天,姥姥只好燉熟了,把好吃的雞腿、雞翅用小水桶吊在井里等母親來了吃,這樣的儲存方式我就遇到過幾次。姥姥六個孩子,不知道為什么就這樣偏愛我的母親,哪怕一口吃的也要堅持留著!也許,沒有什么愛能比母愛更偏執(zhí)了……</p><p class="ql-block"> 母親平時喂雞和村里的人們一樣,用剝米磨面分離出的糖皮和著洗鍋水、老菜幫子土豆皮之類的餐廚廢棄物加上一兩把玉米面,再用一個鍋利用做完飯的余火不緊不慢地熬出來,用家鄉(xiāng)話說就是給雞“出食”。記得小時候無論去誰家,一進門總是一股“雞食”的味道!如果偶爾有點剩菜剩飯對于雞來說就是生活改善了。那時候人們的院子里大多既養(yǎng)雞也養(yǎng)狗喂豬和羊,這一鍋雞食也就順帶著喂了豬和狗。夏天時,我們的功課不是十分緊張,放學后總是三五成群的小伙伴們提著籃子或者拿著化肥袋子去村外的田野里拔草,有的草拔回來直接喂羊喂兔,有的專拔一種灰菜回來,是為了給豬和雞“出食”的,這樣就會節(jié)省下不少糖皮和玉米面,那時候喂雞和豬是沒有“飼料”這個詞的。</p><p class="ql-block"> “飼料”的出現是伴隨著八十年代的“肉雞”而出現的,記得離我們村子約幾里路的農場引進了肉雞卵化設備,每年一到春天,村里的女人們就相跟著去農場捉肉雞,肉雞的雞仔一出生就比普通蛋雞的雞仔個頭大通體壯實,尤其那兩條腿比蛋雞要粗一倍,爪子也大,又大又笨的樣子充分說明了肉雞的特質。有的人把肉雞和蛋雞混養(yǎng),有的人單養(yǎng)肉雞。后來養(yǎng)的多了,慢慢總結出這個肉雞品種只有用人家配好的飼料喂才會長到十幾斤或者近二十多斤!在肉類還匱乏的年代,這個肉雞品種在村子里火了好多年。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人們才感覺這個走捷徑一樣的肉雞肉質與傳統(tǒng)蛋雞的肉質差別還是很大的,慢慢地也就飼養(yǎng)肉雞吃肉雞的人越來越少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 雞肉一直是農村餐桌上的主要肉類菜,尤其過年過節(jié)時,雞更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記的小時候,奶奶總是在進入臘月后便開始專職喂一只或兩只公雞,俗話叫“占雞”,每天飯后,奶奶的都會抱進公雞,把米糕搓成兩頭尖的糕粒醮上水一口一口地掰開雞嘴喂,估計是怕公雞吃飽了亂活動而跑了膘,每次喂飽的雞會被奶奶放進雞罩簍圈好。一日三餐就這樣喂著直到臘月二十幾靠近年關才會殺雞。那時的雞毛也是十分有用的,母親會把公雞漂亮的雞毛整理出來攢著做雞毛彈子日用,剩下的長雞毛也不會浪費,保存起來用于給“風箱”換雞毛用。孩子們過生日時也殺公雞,但這不是每個孩子都有的待遇,只有生了幾個女孩之后,好不容易生了男丁,或者幾年不生育后好不容易才生了叫做“缺件兒”的孩子們,而且這個家庭還必須有一定的實力才會殺一只公雞慶生。老人們說如果第一個生日殺了公雞,以后的生日要年年殺一只公雞直至十二歲,好像這是個民間不成文的某種規(guī)矩。</p><p class="ql-block"> 養(yǎng)雞過程中最有意思的莫過于孵小雞了。每年春夏之交時,總有母雞突然間不能行走,連吃食都困難,這就是俗稱的“炸窩”。母親說這時候的母雞全身麻木,適合孵小雞了。如果不愿讓孵小雞,就用冷水把母雞洗一遍,這樣一套流程下來就解了母雞臨窩的狀態(tài)。我們家有只雞在夏秋季“炸窩”,已經過了孵小雞的節(jié)令,母親就用篩子扣住防止狗過來咬傷,把雞放在雨里淋,之后母雞就恢復了常態(tài)。要孵小雞的時候,奶奶總是用線繩把柔軟的黍子桔桿綁成一個草圈,覆蓋在一個大小適中的紅瓦盆口上,然后用細泥糊在一起,瓦盆的底部也鋪上柔軟的草桔,一個嚴嚴實實又溫暖的孵小雞巢就做好了,接下來就開始選雞蛋了。選雞蛋的環(huán)節(jié)很重要,不僅要挑個大的雞蛋,還要選自家或鄰居養(yǎng)著大公雞的蛋,只有受精率高的卵才有作為種蛋的價值。一只母雞最多可以孵四十顆左右的蛋,在過去的日子里沒有哪家會養(yǎng)這么多只雞。于是在春天的時候,想孵小雞的人就會留意誰家的雞準備孵小雞,順便放幾顆雞蛋跟著孵一窩。這時,母親會用毛筆醮上墨汁在雞蛋上畫下不同的記號,等一切就緒后就把母雞放上去開始孵。巢邊放著小米,隨時供母雞吃,但是不能給雞飲的水太勤了,如果喝水太勤了會泄掉雞身上的火,導致雞會提前恢復體能結束孵小雞。每天奶奶會按時抱著母雞去院子里方便,瓦盆里的雞蛋當然得隨時用東西蓋上,防止著涼。有的母雞勤快,會時不時彎下頭用嘴嘩啦啦地翻動雞蛋,確保每一顆雞蛋受熱均勻。有的母雞可能不諳此道,就得人工助翻一下。最麻煩的事是怕遇著孵了一半時間就不好好臥著的雞了,村里常有遇到這樣的雞,只好認了。大約孵十二天左右時,就開始檢查有沒有沒受精的蛋了,這個營生肯定是母親的,有時母親會點上原始的煤油燈檢查,有時會站在炕上在電燈下用手搭成涼棚狀檢查。母親在燈影下仔細地轉動雞蛋,利用光影看看雞蛋里是否有黑影。如果有黑影就可以繼續(xù)孵,如果清晃晃的沒黑影就直接拿出來作廢了。這個作廢的雞蛋俗稱“謊蛋”,據說吃了這種蛋的孩子會沒記性導致學習差,所以這種雞蛋是不給孩子們吃的。記得奶奶說村里曾的一個婦女,把孵小雞剔退出來的“謊蛋”混在好的雞蛋里賣給當年的供銷社,結果被一個年輕的售貨員識別出來,那婦女和人家狡辯,人家說被母雞孵過的蛋是圓滑光亮的,說的她啞口無言,說明當年的售貨員經驗是豐富的!最令人興奮的莫過于孵夠二十一天的時候,小雞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啄出小三角形,即將露頭的時刻。出雞的時候是最離不開人的,需要不時地觀察,把有啄痕的蛋提前拿出來,放在準備好的舊棉絮上,等待它們慢慢地啄開殼,然后放進一個同樣鋪有舊棉絮的紙箱里。有健康的小雞會一鼓作氣啄開蛋殼,跌跌撞撞地從蛋殼里連滾帶爬地出來,雞和蛋殼都是干爽的;有的小雞啄開口子卻無力鉆出來,這時就需要人為幫忙,用剪刀剪出個口子,等小雞慢慢的脫殼;有的出的早,有的出的遲,也有的出不來,一般情況健康出殼的比例大。</p><p class="ql-block"> 但那時幾乎家家養(yǎng)雞,戶戶攢雞蛋,大街上時常有收雞蛋的走街串巷地吆喝。尤其是常來的村莊,收雞蛋的那人也摸清了哪家的雞多,大約過了多少天會攢多少雞蛋,常常會在賣雞蛋多的那戶人家門前高聲地喊上幾聲,耐心地等待,只怕誤了一個大主戶。收雞蛋的人估計是鄉(xiāng)村收了雞蛋再去城里賣直接賺點差價;還有一些勤快的人,先從城里接上饅頭到村里走村串戶地換雞蛋,再把雞蛋駝著去城里賣掉,這樣里外可以掙兩個余頭。記得那時候的饅頭個頭非常均勻,顏色也白的漂亮,總比自家蒸的饅又虛又好看,但是用雞蛋換饅頭也只是母親偶爾才會做的事;村里的還有勤快的人,會在農閑時用自行車駝著雞蛋去域里或者礦上走街串巷地用雞蛋換成“市民戶”們手里余下的白面,作為日常生活改善,這樣是不是會讓雞蛋的價值少虧點呢,也許只有用雞蛋換過白面的人算計過。母親喂的雞一直也不是很多,產蛋量也不是很高,我們家的雞蛋在滿足自家食用后也攢不了多少,所以每次賣的雞蛋也超不過5斤。</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感覺我們家的生活水平有了質的提高,是因為吃雞蛋。記得小時候母親和別的婦女們聊天時,夸誰家的日子富余時,總是會說誰誰家煮了一鍋雞蛋,全家當飽了吃,或者誰誰家吃雞蛋和吃山藥蛋一樣不計數,就這樣雞蛋就成了我小小年紀衡量富與不富的一個參照物。我們家四個孩子加上父母和爺爺奶奶一共八口人,年年五六月青黃不接,村里沒什么菜可吃的時候,也是地里勞作的父母苦最重的時候。做午飯時,母親會時不時地在鍋里煮上八顆雞蛋,上面蒸上塞北的黃米糕,糕熟的時候雞蛋也煮熟了。我們幫著把雞蛋剝好,然后母親調上一碗醬油蔥花湯,滴幾滴麻油,一人一顆雞蛋用醬油湯拌上醮糕吃,那甜咸適中,油香蔥香四溢的味道和著軟糯甘甜的米糕解乏又解饞,成為記憶中最美好的享受!每次看見母親把八顆近一斤的雞蛋豪不猶豫地放進鍋里的時候,我就覺得一定是日子富佘了,母親才這樣大氣的,心里也不由地升起一種安穩(wěn)與無憂感!</p><p class="ql-block"> 之后,每次聽到同齡人或者比我小的孩子們說他們小時候吃雞蛋吃的是用白線勒成雞蛋頁的時候,我的心頭油然地升起一種欣慰,更升起一種對父母的感恩,他們用自己辛勤的付出,減少了留在童年里的貧窮痕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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