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命案的偵破實錄

沖鋒陷陣

一九九O年八月，是我離開基建工程兵一支隊一團，轉業到上海市公安局參加刑偵工作的第八個年頭。 　　1990年8月7日傍晚，我剛剛從市公安局803刑偵總隊參加完刑偵內勤工作例會后，回到家中沒過一會兒，就接到了要我立即趕回分局刑偵支隊的緊急通知。我不敢有絲毫耽擱，簡單整理了一下，便匆匆出門，立即趕赴了分局刑偵支隊。 　　來到刑偵支隊之后，方知昨晚轄區內發了一起兇殺案。支隊長明確指令我參與對此案一名嫌疑人的訊問工作。接著主辦此案的偵查員向我講述了案發經過。昨天（6日）下午6時許，有人在本區一座剛剛建成不久的小區內，發現了一具女性尸體。該女性尸體年齡大概在 30 歲上下，其頸部有著十分明顯的勒痕，身上有多處部位骨折。經過法醫嚴謹細致的檢驗之后，明確判定這起案件系他殺無疑。 　　依據法醫的檢驗結論以及現場狀況綜合剖析，這起殺人案件的第一現場極有可能就在前方的這些居民樓之中。由此推測兇手是在樓內某一居室里，殘忍地將該女子殺害之后，隨即便將尸體直接從樓上拋至樓下，然后拖至二十多米處的草地里的。 　　于是，偵查人員在查找女尸身源的同時，又立即在小區內開展了對樓層居民住戶的排查工作。在排查過程中，有一居民向民警反映，昨天晚上大約8時左右，見有一對男女結伴同行進入了7號樓。經詳細查驗，該棟樓中己入住的居民不多，還有六戶人家剛剛開啟裝修進程。經對這六戶逐一調查，并入室勘驗后，發現其中 504 室內的狀況存在重大疑點。一是室內發現了多個煙蒂；二是在室內的一條草蓆上發現少量血跡。經檢驗與女尸一致，由此確認這里就是案發第一現場。 　　偵查員立即設法找到504室的業主進行調查，其反映，大約一星期之前，就已委托一位姓張的朋友對自家房屋展開裝修工作，并把房間門的鑰匙交給了他。鑒于此，偵查人員對張某開展了偵查工作，并迅速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張某述稱，拿到鑰匙后隨即配了兩把，其中一把已經轉交給了另外一位搭檔徐某，并曾與徐兩次入室查看和商量裝修事宜。 　　經對徐某展開詳細調查發現：徐某今年42 歲，其戶籍所在地為奉賢縣。早年，徐某曾兩次因流氓罪而被依法判處有期徒刑共10年，直至去年年末才剛剛刑滿釋放，據此認為其具有重大作案嫌疑。鑒于此況，偵查員們爭分奪秒，馬不停蹄地連夜奔赴奉賢縣。到達當地后，歷經一番周折，終于在凌晨5時左右，在一家浴室內找到了徐某。 　　偵查人員把徐某帶到刑偵支隊之后，即對他展開了訊問工作。在面對這些偵查人員時，徐某表現出一副無辜至極的模樣，回答問題時沉著且冷靜，邏輯條理相當清晰。雖經近8個小時的政策攻心，徐某仍保持這般狀態，甚至還大聲呼喊自己蒙受了冤枉，那般模樣仿佛真的遭遇了天大的冤屈，讓人一時難以辨清他到底是真無辜還是在偽裝。 　　初步了解了案情之后，我內心之中陡然產生了巨大的壓力。此刻我所直面的可是一個曾經服過刑，長期以來與警察打交道的慣犯。況且，目前我們還尚未獲得有力證據，來證實其實施了此次犯罪。這就如同在迷霧中摸索前行，茫然無措。想要成功突破這起案件，讓他主動交代犯罪事實，著實是困難重重??！ 　　雖然“壓力山大”，然而當我同黃警官并肩踏入審訊室的那一刻，依然要展現出威嚴凜然、壓倒一切的強大氣勢。我倆以銳利似箭的目光，直直地逼視著嫌疑人徐某。 　　徐某見到我們后，起初有些發愣，他看著我們，嘴角微微朝右扯動了一下。一會兒，其像是從某種狀態中回過神來。只見他把身體緩緩向后仰靠，雙手向前隨意一放，擺出一副鎮定自若、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就這樣，雙方默默對視了大概一兩分鐘后，我們便與其展開了正面的交鋒。一場針鋒相對斗智斗勇的心理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剛一坐定，我便與黃警官立刻對徐采取了針鋒相對、直截了當且步步緊逼的審訊策略。我們明確指出，通過這段時間的調查取證，己經證實其犯下了殺人罪行。任何頑固抵抗、百般抵賴，拒不承認自己的罪行，妄圖逃避法律的制裁的企圖都是徒勞的。而只有坦白交待，低頭認罪才是唯一的出路。 　　徐某聽聞這番話語，開始似有幾分驚愕。片刻之后，他又逐漸鎮定下來，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擺動手臂，嘴里念念有詞道：“我沒做就是沒做，你們切莫嚇唬我，更別冤枉我?！贝藭r他的臉上，盡顯一副委屈至極的神情。 　　面對慣犯徐某這個“二進宮”的老手，此人有著豐富老到的抗審伎倆。顯然，采用突襲的辦法對他起不到作用。所以，我們不得不采取耐心細致的政策法律教育這種攻心之術。如此一來，審訊過程進入了漫長的“拉鋸戰”，雙方你來我往，彼此都在進行著心理上的較量。 　　然而，一晃幾個小時過去了，依然沒能突破徐某的心理防線。鑒于此情，我們便采取了從具體細節入手，采用“抽絲剝繭”“層層剖析”之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仔細梳理每一個環節。尋找案件突破口，力求擊垮徐某的心理防線，促其繳械投降，讓真相水落石出。 　　“你去過504室嗎”？“去過的”?！笆裁磿r候去的”？“上個星期去過的”。“前天晚上去過嗎”？“沒有，肯定沒有去過”?！?04室內的煙頭和地上的拖痕是怎么回事”？“因為我在里面抽過煙，并移動過裝修用的蛇皮袋”?！澳敲床萆t上的血跡又是怎么回事”“什么血跡？這不可能，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笨雌饋硇炷吃缇妥龊昧丝箤彽男睦頊蕚?，回答問題不露破綻。鑒于此況，我們又細致地進一步追問了當日具體的活動情況，目的在于確切判定其是否具備作案的時間以及相應條件，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細節。 　　“既然你講5號這天沒有去過504室，那么你交待一下8月5號這天你干了些什么”？當我們提出這個問題后，徐某思索了一會，便回答道：“5號這天上午，我從奉賢家里出發，來到了黃浦區后就己是中午了，午飯后，我先到淮海路又去了北京路，看了一下需要購買的裝修用的所需物品，大約下午3時許，我來到了西藏路上的和平電影院，買了下午4點鐘開映的電影票，結果一連看了兩場。一部叫“葉塞尼亞”，一部叫“尼羅河上的慘案”，一直看到晚上8時左右，電影結束后我就乘公交車回了家。” 　　仔細留意徐某講述時的狀態，明顯能看出他早有準備。倘若真如他自己所言，那他必定沒有作案時間。畢竟電影結束之時已到晚上8點，而且電影院距離案發現場足有十多公里，如此一來，顯然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去實施作案行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為了查證核實徐某供述的真偽，黃警官立即離開了審訊室，來到了辦公室用電話的向電影院詢問了8月5日下午的電影院的排片放映情況，得到的回復的確如周某供述一致。 　　接著，我們便要周某詳細講述一下這兩部影片的故事梗概，然而，著實沒想到他居然都能夠回答上來。目睹此情景，我和黃警官不禁面面相覷，心中瞬間涌起了一絲疑惑。倘若周某確實沒有作案時間，他如果真不是兇手，難道真的還另有其人？ 　　正當內心滿是疑慮之際，我與黃警官下意識地彼此對視了一眼，剎那間仿若有一道靈光閃過。緊接著，黃警官率先開口發問：“你在那天觀看電影之時，電影院里有沒有出現什么特別的狀況？”徐某聽聞此言后，先是微微一怔，旋即趕忙回答道：“讓我仔細回想一下，好像確實沒什么異常情況呀?！比欢?，其話語間似乎透著言不由衷之感，臉上的神情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見此情形，我陡然起身直立，用力猛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喝道：“到底有沒有，你必須如實交代清楚”。話音剛剛落下，便見徐某的臉部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原本那副自信滿滿的神態瞬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仿佛被突然擊打了一般，之前的從容不迫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 　　從徐某剎那間變換的神情不難看出，他內心極為心虛。雖說之前的交代表面上看去十分圓滿，可那必然是預先精心謀劃、算計之后編造出的謊言。這謊言就如同脆弱的泡沫，根本經不起事實的輕輕一擊，隨時可能被戳破，原形畢露。 　　接著，黃警官表情嚴肅、言辭犀利地指著周某說道：“我們已向電影院展開了詳盡的調查與了解。就在 5 號那天，在影片正常放映期間，因為跑片這一突發狀況，導致放映過程中斷了好幾分鐘。然而，你卻堅稱一切正常，這顯然表明你根本就沒在電影院觀影。你明明沒去，卻要編造謊言來進行蒙騙，你到底想要掩蓋些什么，我們心里可是十分清楚明白的?！敝苣陈劼牶笳⒅覀?，一時語塞，無法回答了。 　　見這般情形，我原本內心的那些疑慮，頓時消散得一干二凈。此刻我無比堅信，眼前這人無疑就是 8.6 兇殺案的作案者。如果說之前與其的周旋與交鋒算是“火力試探”，那么現在應該吹響沖鋒的號角，是時候發起全面的“總攻”了。 　　至此，我們再也無需跟其周旋下去了，鑒于其是個“二進宮”的慣犯，我們用讓其“聽得懂”的言辭語境。以直截了當、開誠布公的態度，通過擺事實、講道理的方式，詳細且全面地向其闡明，為何認定他就是 8·6 殺人兇犯，將各項證據和合理的理由，一一清晰地羅列出來，讓其明白罪責無可逃避。 　　通過此番及時有效針對性強的政策法律攻心，周某終于明白：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實施了違法犯罪行為，就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現代科學技術能夠把作案現場遺留的微量物證，轉化成為足以證明究竟是誰實施了犯罪的鐵證。這也使得他清楚地認識到，在確鑿的證據面前，任何妄圖掩蓋自身犯罪事實的虛假言辭和詭詐手段，都不過是徒勞無功的，根本無法逃脫法律的制裁。 　　此刻，周某低垂著頭，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望向我，輕聲說道：“能否給我一根香煙？”我隨即遞給他一支煙，還伸手用打火機幫他把煙點著了。他狠狠地吸了幾口，忽然語氣沉重地說道：“算了，終究是逃不過，我還是交代吧?！?lt;/p> 　　“8月5日上午，我獨自一人從奉賢乘車來到了市中心黃浦區，先后去了淮海路和北南京路逛了逛。下午三點鐘左右我不經意間來到了和平電影院，在門口看到了海報上介紹的“葉塞尼亞”和“尼羅河上的慘案”這兩部電影的故事簡介。覺得蠻好的，就去售票處買了電影票。因電影要在四點鐘開映，我就走出影院抽香煙，突然看到有個長的蠻漂亮的女人獨自一人站在路邊，我就想與她搭訕了。 　　我走到她的跟前，朝她笑了笑說“小阿妹，儂了等啥人啊”？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當時沒理我，但也沒有走。于是我又對她說“一道去看場電影吧，這兩只片子蠻好看的”。她答道“不看，我己經看過了”?！澳敲次覀円坏蓝刀的暇┞钒伞蔽耶敃r也是隨口一說，想不到她竟然答應了。這樣我就和她一道去了南京路。路上我問她叫什么名字，她說姓胡，家里也是在郊縣的。 　　到了南京東路后，她帶我進了服裝店和百貨店，東看看西看看，好像要買什么東西，卻什么也沒有買，我有點曉得她的意思，但當時我身上也只有一百多元，就沒舍得主動為她買東西。逛了一圈后，她突然說要回家了，我趕緊拉住了她，說：“不要走嘛，再陪陪我嘛，你想買什么東西，我給你買嘛?！彼牶缶皖I著走到了一家珠寶手飾店，我一下明白了，就硬著頭皮為她買了一只玉手鐲，花了近100元。 　　之后我就又帶著她去了人民廣場附近的一家飯店吃了晚飯，又花了我20多元錢。晚飯后大約己是7點多鐘了。她說要回家去，我說“還是去我家坐坐吧，就我一個人，也不遠的”。當時我己起了邪念，心想，我己花了這么多錢，不能就這放她走了，一定要搞定她。所以我就騙了她。 　　她有點不愿意，還是想走，我就拉著她上了一輛出租車，駛向了即將要進行裝修的那個小區。到了小區后己是晚上8點左右了，我就拉著她走進了504室。誰知打開房門進去后，她一看到房間是空的，連燈都沒有，就轉身想離開。我就一把拉住她，關上了房門不讓她走。她就用力掙扎，我就猛然抱住了她，并親她的嘴，她就揮動手臂打我的臉，拼了命的想掙脫我，這使我一下怒氣沖天，我就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想嚇唬嚇唬她，但她仍然不肯就范，還張口想呼叫。于是我就用力猛掐她的頸部，她開始還用手擊打我，但一會就垂下了雙手不動了。起初我還以為她在只是“裝假”，沒當回事，但當我松開雙手，她一下就倒在了地上不動了。我用手探了她的鼻孔，發現己沒有氣了。 　　這時我慌了，心想，這下完了，弄出人命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我一下坐在水泥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心里既緊張又害怕。我想無論如何也要把尸體處理掉，絕不能留在房子里。一看時間連9點鐘都不到，現在如果將尸體背下樓說不定會被人發現的。我就在房子里等著，一直等到近午夜時，我就將尸體拖到陽臺上，將女尸直接從五樓扔到了樓下，接著迅速下樓將尸體拖到了約二十多米遠的草叢里。然后離開小區乘出租車回了家。 　　聽完周某的供述，我抬腕看表己是凌晨三點半了。但為了進一步核實案情固定證據，我又連續對周某訊問了幾個問題，特別是獲得了周某不僅殺了人，還從女尸身上劫走了一枚金戒指，并藏匿于家中的鞋柜里的重要物證，至此案件得到圓滿破獲。 　　作好訊問筆錄，離開了審訊場所己是8月8日上午8時了。連續十多個小時的緊張“戰斗”，確實讓人感到疲憊。但卻豪無困倦之意。腦海里一直在思考為什么徐某為何會殺人犯罪？思來想去，答案是邪欲使他走向了不歸之路。 所以我們要時刻警惕邪欲的侵蝕，堅守內心的純凈與善良，以清醒的頭腦和堅定的意志，抵御邪欲的誘惑，走向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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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命案的偵破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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