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荷之韻——斷橋殘荷

曉天云影

聽說西湖就要清荷了，急忙奔赴而去。因貪戀別處風景，趕赴西湖時日已西斜。殘荷雖然枯萎了，但縱然殘缺，依舊在清漣之上，搖曳出風情萬種；縱然殘缺，依舊在歲月的清淺中，搖曳出冷艷的風情。 有人說：我若為花，愿為荷，不為孤芳，只為純潔綻放。此時我只想說：我若為花，愿為荷，不為孤芳、只為生命的另一種風骨。 　　西湖之所以每年保留殘荷過冬，或得益于李商隱的詩句：“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我更喜歡林黛玉將其改為“留得殘荷聽雨聲”，使得愛荷的性情中人，在冬日蕭瑟的雨季，常至湖邊聆聽冷雨敲打殘荷的寂寥之音。 　　日已西斜，然而，殘荷并未閑著，它們在平靜的湖面上勾勒出的自然圖畫，亦是美不勝收。歷經滄桑，簡約無華，意境深遠。從花開花落，到獨立風骨，恰似人的一生，從翩翩少年到寂寥終老。 我的目光落在一片殘荷上，它的荷葉已經破碎得不成形狀，只留下一些干枯的脈絡，如同一張細密的網，捕捉著時光的碎片。 殘荷，即使是在枯萎的狀態下，依然保留著那份與生俱來的純凈與美麗。只不過，這份美麗不再是夏日里的嬌艷欲滴，而是一種歷經繁華后的淡然與超脫。 　　從斷橋荷塘開始，途經平湖秋月、北山路、西泠橋附近的荷塘一并看看，感受這別樣的殘荷美！冬暮的西湖也正因為有了殘荷的點綴，也便使人多了一份對春天的守望。 　　北山區域的殘荷綿延起伏在西湖邊，一塊接著一塊，若能在濛濛細雨中，坐在湖邊的長椅上觀賞湖中殘荷，心里默念古人的詩句，傾聽殘荷的低聲細語，體會殘荷的魅力，會達到蕭瑟里枯淡的意境。更多時候，又覺得這殘荷聽雨是在心里聽的，需要凝神聚心。 　　我曾在蘇東坡說的“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夏日去曲院風荷賞過荷盛放的高光時刻，蓮葉田田，自是一種張揚的美，舒卷著生命的力量。 自每年十月起，西湖的荷花開始凋謝，荷葉漸黃，枯萎之際，正式開啟殘荷周期。枯萎的荷葉紛紛掉落，露出枯立荷花莖與孤傲的蓮蓬，別有一番風味與意境。 　　“留得殘荷聽雨聲”，未嘗不是一種美，將枯敗蛻化成了風骨。一種精致，一種優雅，一種寧靜，貯藏著一種大自在的超脫。這種美，需要跨越時空的頓悟，仔細揣摩，反復咀嚼，才深得其味。我可惜從無因緣巧合在冬日欣賞殘荷之韻。 　　斷橋河畔的殘荷別具風格，湖中的殘荷高傲的挺立在水中，向人們展示著它的高潔。殘存的枝葉歪歪斜斜的交錯在一起，和朦朧的遠山相映成趣，簡約的枝干勾勒出別致的線條，自然的姿態契合著西湖的天光水色，殘荷孤獨也清歡，寥落也風華。 　　也好，雖然不在雨日，但能在晴日夕斜欣賞殘荷也不失為一種美好遇見。許仙白娘子千年孤獨、千年修煉，就為了在斷橋上油紙傘下的那一次邂逅，而夕陽下斷橋畔的殘荷，不只是為了聽到雨聲，更是一種等待，也許正等著和我相遇。 　　空曠的水面，掠過片片云絮的影子。一泓枯梗殘荷，傲立成孤帆清影，像堅強不屈的旗幟，臨風屹立。因了冬寒，凋零了所有的孤傲與美麗；因了風洌，翻卷著枯萎的荷葉與莖梗，是誰依然固守著一湖的寧靜歲月，不改初心。殘而不敗，枯而不廢。 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琴棋書畫，在殘荷的神韻里，揮灑著氣質里的高貴，追隨“質本潔還潔去”？我想，只有荷，能讓人領悟到這種枯瘦清冷的境界，在那一抹頹敗里，一片頹萎的枯葉，依然留存殘缺之韻。 　　以前讀【南唐】李璟“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珠何限恨，倚欄干。——《攤破浣溪沙》”，總是心有戚戚意，不勝悲嘆。 而今站立湖畔，看那片殘荷靜謐冷峻，一眼四季，忘卻所有徹骨至寒。盛夏給了“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盛大，深秋給了荷“半塘搖落并殘蒲”的凄美。圓潤青蔥的葉邊，如今已變得卷曲而脆弱，以一身枯色，凜然垂立，訴說寒來暑往，所有流逝的時間，都沉淀在這一幀幀疏影橫斜里。 　　繁華落盡，是什么讓衰謝如此從容、美麗？夕陽的余暉下，整個荷畔顯得格外的雋永而不凋枯，殘缺而不凄涼，其間尚有幾只野鴨在水中游弋幾只，鳥雀在空中飛翔。誰說而殘缺不也是另一種美！ 　　黃昏時分，夕陽的余暉將天空染成了橙紅色，給整個西湖披上了一層絢麗的紗衣。此時的枯荷，在落日的映照下，顯得更加凄美而動人。它們不再是簡單的植物，而是一種象征，象征著生命的頑強與不息。 在這寒冷的冬日里，它們用自己的殘軀，為西湖增添了一抹別樣的色彩，成為了人們心中永恒的風景。我終于明白了，“殘荷有藕”的寓意，一個生命的終結是另一個生命的開始，亦如涅槃重生，為再一次花開，為再一次花謝，為生命的升華。 　　荷，若我們許多女人的一生，少時如明媚少女，給人以“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驚喜，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純秉性；中年如風姿卓約婦人，如同映日荷花，明媚鮮艷，旺盛繁茂；老年如老嫗，把蕭條蛻化成風骨，用另外一種形式，向世人詮釋著超然的氣韻。 荷，展示了我們一生，一如生命的輪回，從茂盛走向衰敗。這既然是生命中無法躲避的過程，緣何不坦然去面對？ ? 　　我在夕陽輝照下，倚著湖畔一角殘荷笑靨如花。"有一種美，它需要穿過時光的長廊，讓人在繁華凋盡的歲月里反復吟誦回味，才悟其深意。” 殘荷之美恰如我微彎的身軀，荷葉殘缺的紋理恰如我眼角的皺紋，在夕陽下焓含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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