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馬走過這寒假

程斌紅

2025年的日歷上，第二個月又劃去一半，寒假即將告罄。如同手機的電量，我們一邊充電一邊耗電，送走昨天，迎來明天，就在這迎來送往中，日歷一天天翻過，日子一天天流過，時間的河永遠向前。 人生處處充滿悖論，我們渴望回歸平靜安寧的生活，但平靜的生活需要辛勤的勞作去換取，沒有工作的躺平是缺乏安全感的，躺平需要資格，更需要心態。否則你就會陷入卷又卷不動，躺又躺不平的無限自我糾結中。當自己內心的邏輯無法自洽，痛苦和焦慮就產生了。所以，我還是習慣并享受規律而忙碌的工作狀態，心有所依才是真正的平靜。有了工作的忙碌，假期的輕松才顯得更有意義。 假期的最后四分之一，在送走上班上學的家人們之后，我又帶著電腦回到了父母家，陪二老過完元宵節后，我也要出發了。感覺很多年都沒有這么完整的一個寒假了，可以春節、元宵都過完，還附帶著贈上了一個情人節。人生就是這樣。我們雖然在不確定中不時地回望過去，但又在堅定中準備好追逐未來。 師范班主任邱老師六十歲生日，上下屆很多同學來為老師祝壽。有的同學從畢業后就再也沒見過，彼此相見，多有感慨唏噓，如今我們自己也都到了退休的邊緣，歲月在每個人身上無情地刻下痕跡，皺紋白發已經是標配，只是每個人的心態不同，就呈現出不同的生命狀態和精神氣質。但隔著近四十年的光陰，在往事的追憶中我們依然能夠看到曾經青春的樣子。當年分別時總覺得來日方長后會有期，哪知再見已是大半生過去。 回望這個寒假，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父母家里。寒假前半程，和之前的幾撥孩子們見了一面，聊聊往事，聊聊現在，也展望未來。 2010屆的孩子們已經步入職場，看到每個人都找到自己成長的方向，努力地學習、生活、工作，奔向自己的美好前程，是為人師者的幸福。他們驚訝于我記住那么多的細節，我驚訝于他們有的頭上也生出了白發。 2016屆的孩子們還在大學，斌紅兄他們再也叫不出口了，大姐大媽也都成了笑談，他們現在正是青春最美好的模樣，讓人看著無比歡喜。 這個寒假，沒有外出旅行，只是在假期剛開始的時候去了一趟離家較近的武夷山，是沒有任何準備的出行，一人說，一人和，開著車子就出發了，武夷山也記不得是第幾次來了，這一次，我們只坐竹筏。那日的陽光實在是好，我們坐著竹筏過九曲，撐竹筏的小哥介紹景點像在說脫口秀，風趣幽默。吃了晚飯就回來了，半天時間，感覺輕松美好。 回到父母家的日子每天也很規律，換個身份，穿著圍裙上崗，我和弟弟永遠是好搭檔。爸爸媽媽一輩子都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在他們的人生字典里就沒有“賴床”這個詞，永遠是“黎明即起，灑掃庭除”，院子里的兩棵山茶花，年年冬天都瘋長，紅得發紫，樹樹紅花照庭院每天早上，落紅滿地，我都不忍心打掃。貝貝拿來剪刀，剪下新鮮的花枝，插入花瓶，裝點著家里的不同角落。 我很慶幸父母在子女長大成人奔赴城市生活的同時，依然保留著鄉下這方宅基地，更要感謝父親在他60歲那年一個人回到老家，拆掉了老屋，重新建了這棟三層小樓。當孫輩們都已長大成人，不再需要他們的看護和照顧，他們就選擇了回歸，守候在這里。于是每年的寒暑假。我就會在這里度過一段非常愜意安適的時光，卸掉一身疲憊，讓心歸于寧靜。早晚陪父親走路散步，和媽媽一起準備一日三餐，享受與人緊密相關的煙火尋常。也許這是刻在骨子里的鄉愁，留在我們身體DNA里的本能。我想人類的終極追求肯定不是夜以繼日的辛苦勞作，而是去除所有會給我們帶來痛苦的因素，平靜而幸福的生活。 手磨豆腐，手打年糕，手剪窗花，手編中國結，手織毛衣…于都市人而言是體驗，于鄉親們而言是日常。這樣美的事物不應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我常常想，李子柒之所以被全世界的人所熱愛，是因為在這個一切追崇“巧”的年代，她卻在做那個守“拙”的人。她視頻里所展示的一切，都是被現代人漸漸遺忘的非遺文化。而所謂的現代都市人，最初的最初不都來自于鄉村么？所以李子柒所展示的一切是最本質的中國傳統文化，她讓所為人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歸屬感，陌生的熟悉感，也讓全世界都看到了那些被蒙塵的非遺文化。當然，在浮華的世界里，眾人尚“巧”，守拙很難。隨著自己年歲的增長，心境越來越沉穩，便會發現曾向往的波瀾壯闊，到頭來都不過莞爾一笑。 寒假的后半程，一直在跟感冒作斗爭，一直到今天，也還沒有完全恢復。所幸的是還沒有開學，通過電話和騰訊會議和同事們一起準備開學的工作，然后就可以好好休息。如今家里只剩我和爸媽在家，我們各忙各的，非常安靜。 今天早上跟爸一起出門，我在田野上跑步，迎著太陽，就感覺到生活的美好，看著爸爸的背影，心里就叮囑自己要多保重，為了我摯愛的親人。田野上的風吹過臉頰，現在的風和千年前的風沒有兩樣，那些泥土、那些遠處的山崗和屹立在山崗上的樹，他們與時間同行同老，年年四季，風里雨里，見證無數滄桑巨變卻默默無言。它們成了時間本身，歲月流逝，它們無人問津，正因如此，他們與世界、與時間共存，始終保持著生命最初的樣態。 自然的詩意、鄉情的溫度與生活的記憶，是生活返璞歸真后顯露的本質。拋開種種被現實的、功利的、技術的、物欲的東西遮蔽了的一切，回歸簡單純樸。沒有企業微信，沒有郵件，沒有會議。歸根結底，人生就是一場長途跋涉后的返璞歸真，尋尋覓覓，兜兜轉轉，亂花漸欲迷人眼。人生經歷再多繁華，終要回到淡泊中，因為人生的詩意和最本質的幸福，其實就藏在平淡而純真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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