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沖鋒號

鳥在高飛

點擊圖標收聽完整音頻 作者：焦凡洪 誦讀：鳥在高飛 　　12歲參軍的革命老戰士南啟樣 南啟祥，山東省鄄城縣人，1936年生，12歲參加中原野戰軍，任團司號員，參加了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戰爭。1994年，在遼寧省軍區副司令員崗位上離休，少將軍銜。 70多年來，他手持軍號、心鑄軍魂，在傳遞黨的號令和上級指示命令中步履鏗鏘，以自覺踐行的足音與時代同頻共振；他勁吹戰斗號角，響奏沖鋒旋律，少年時即上淮海戰役戰場，青年時兩赴抗美援朝前線，穿越槍林彈雨，6次榮立戰功，使青春的拔節聲和著勝利的槍炮聲鳴響；他牢記軍事號譜，常吟打仗音符，帶兵練兵、向戰備戰，在和平軍營的各個崗位上唱響了“向前向前”的軍歌；他退休不褪色、老兵兵情濃，傳承紅色基因、弘揚光榮傳統，當好國防教育的“司號員”，為強軍強國建設吶喊助威，在新時代新征程上闊步前行！ 　　軍旅作家焦凡洪采訪南啟祥 小雪后的沈陽，松柏依然是綠的顏色。 2024年11月28日一大早，88歲的老兵南啟祥就把老式軍裝穿戴整齊，將跟隨他70多年的那把軍號擦拭得锃亮，然后又和軍號說話：“老伙計，今天是個特殊日子，當年那些與我們一起在朝鮮戰場上戰斗而倒下的戰友回國了，我們去接他們回家。”說著，老兵的眼里噙滿淚水…… 14時許，南啟祥站在沈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門前，不斷眺望遠方，現場一片寂靜，連寒風都收斂了聲音。這時，戰友們終于來了：在摩托車隊護衛下，一輛輛乘載著志愿軍烈士遺骸棺槨的軍用卡車徐徐駛來。“敬禮！”道路兩旁的軍人莊嚴地舉起手臂，人民群眾行注目禮，南啟祥以標準的司號員姿勢吹響了軍號…… 這是“歡迎曲”：英雄回家，國人敬仰，正如先烈們生前所愿，現在祖國繁榮富強、人民安居樂業，山河已無恙、歲月更美好！ 這是“沖鋒號”：在英雄精神鼓舞下，我國億萬軍民正在新時代新征程上進行新跨越，不忘初心、矢志奮斗，為打贏如期實現建軍一百年奮斗目標這場攻堅戰，為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而闊步前行！ 南啟祥的內心在翻騰：這里，有不息的英雄魂、永遠的沖鋒號…… 從連隊司號員到省軍區副司令員，軍號催征永向前一 1936年春天，南啟祥出生在黃河岸邊山東省鄄城縣一個叫臨濮集的村子里。他從記事起，兩耳就灌滿了悲苦凄慘的聲音：飛機炸彈的轟響，黃河泛濫的呼嘯，孩子饑餓的啼哭，大人窮困的嘆息……在他8歲那年，身患“癆病”（肺結核）的母親牽著他的手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他的乳名，突然就撒手沒了氣息。他在“娘啊——娘啊”的哭喊聲中，再能夠抓住的只有卷起的一筒冷席和一個墳包上的黃土…… 南啟祥熬到12歲那年，村里開進一支邊走路邊唱歌的隊伍。他們給村民打水、掃院子，還送吃的。更神奇的是他們中有人身上背個“小喇叭”，金燦燦、亮晶晶，每當它發出“嘀嘀嗒嗒”的聲音，隊伍上的人就飛快地集合站隊。 　　致敬難忘的戰斗歲月 一天，在外面四處給有錢人做飯、自己卻吃不飽肚子的父親回家，扯起南啟祥就找到隊伍上要求參軍。部隊里的同志了解到這位黑瘦漢子苦大仇深且還有一身好廚藝后，立刻答應他入伍。這時，父親提出要把兒子也帶上。人家一看這孩子還沒長槍高，直搖頭。于是父親就領著兒子找到這支隊伍里最大的官——團長。父親說：“求您把這個孩子也收下吧，他娘死了，他留在家里也得餓死。”南啟祥也用渴求的眼神瞅著這位威風凜凜的大官。團長和藹地笑了，對下面的人說：“讓這位老同志到團部任炊事員，送這個小鬼到通信連司號排當司號員！好啊，我們團又增添了一對父子兵！” 12歲的南啟祥和父親南永安成為中原野戰軍一縱二旅五團的兩名戰士。 走進校園播灑紅色文化的種子二 連隊發給南啟祥一套肥大的軍裝和一把锃亮的軍號。南啟祥去找排長李繼恩：“為啥不給我發槍呀？”排長對他說：“軍號就是你的武器！你可不要小看這支軍號，它上通天、下動地，槍炮都要聽他的！”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司號排的同志就提前起床了。南啟祥爬起來趕緊往廁所跑，在門口一把被班長郭中弟拉住：“憋著，當司號員的要迎風吹號、聚氣憋尿！” 全排立在村外一處高崗上。李排長掃視一下隊列，對站在排尾的南啟祥嚴肅地問道：“你的‘武器’呢？”這時南啟祥才意識到剛才光想去撒尿，竟忘帶軍號了。排長從身后拿出軍號遞給他：“記住，軍號重于生命！” “嘀——嘀——嗒——嗒——”“嗒——嗒——嘀——嘀——”戰友們列成一排，弓步聳立、昂首挺胸，開始了訓練：整齊的灰布軍裝，锃亮的金色軍號，在號管上一片紅綢的飄舞中，響亮的號聲直沖云霄！李繼恩把鼓肚漲腮的南啟祥叫到一邊，開始給他講解軍號的作用、發音原理和吹奏方法，排長一邊說一邊演示，還給他講一些寓意深刻的道理：什么“軍號要聽黨的話，‘嘀嘀嗒嗒’走天下”，什么“氣運丹田聲走心，號音一出力千鈞”……直聽得南啟祥腦中光閃閃、胸里亮堂堂，渾身的熱血都燃燒起來。 南啟祥第一次參加戰斗就上了淮海戰場。戰斗打響后，他和戰友一起吹響了沖鋒號。一時間，槍炮震天，烽煙滾滾，部隊就像家鄉的黃河水奔騰呼嘯、滾滾向前！ 南啟祥用力吹著軍號，他感到那銅管里噴出的是火焰、炸響的是雷電！在這血與火的戰場上，少年軍人真正理解了李排長說的話：“軍號震天響，部隊打勝仗！” 為山東省五蓮縣北京路小學題寫贈言：“軍號嘹亮少年向往，國旗高揚育人成長。〞三 在嘹亮的軍號聲中，南啟祥又參加了渡江戰役，他所在的部隊以摧枯拉朽之勢從江蘇徐州一直打到福建莆田。 1949年夏天，南啟祥跟隨部隊由祖國大東南向大西南進軍。在行軍路上抽休息時間，他幾次跑到團機關的隊伍里去看望父親，但都沒見到人影。機關的同志吞吞吐吐地告訴他：“你爹在……后面的收容隊執行任務……” 通信連司號排的同志既遂行團首長機關的指揮聯絡保障任務，也擔負著為各營連培養儲備司號員的職責，哪個單位的司號員或調動工作或戰場“光榮”了，司號排馬上要有過硬的司號員補充上去。 在一個夕陽如血的傍晚，李排長把南啟祥叫到一處山坡上，鄭重地說：“南啟祥同志，組織上決定你到82迫擊炮連任司號員，這既是對你的信任，也是對你新的考驗！”南啟祥緊握軍號，感到這任務如眼前的大山般沉重。雖然同是司號員，但是他要去獨立執行任務了，一股撼山之氣涌滿胸膛：“請首長放心，我堅決完成任務！”排長緊緊握住他的手：“小南啊，還有一件事告訴你，不能再瞞你了，你父親南永安同志已光榮犧牲了！”啊！什么……爹……爹！當兵前娘死了，現在爹又犧牲了……盡管南啟祥這段時間通過種種跡象似乎已猜到什么，但當真的聽到這一消息時，還是如第一次上戰場時炮彈在身邊爆炸，天搖地動，涌出的淚水浸濕了胸前那把軍號…… 　　乙巳蛇年春節，作者焦凡洪和戰友看望南啟祥老首長 父子兵情，軍號泣血。南啟祥把對父親的愛，系進胸前那飄蕩的紅綢里；把對敵人的恨，注入那揚起的軍號中。軍號帶領槍炮怒吼，軍號和著殺聲震天，他和戰友們在激越的軍號聲里前仆后繼、勇往直前！ 1949年11月的一天，南啟祥和戰友們凌晨3點鐘就從貴州畢節一個離赤水河30華里的村子出發了。部隊原定過了赤水河休息，可到了赤水河后團首長突然得到情報：國民黨匪軍一個團駐扎在四川敘永縣城，隨時準備逃跑。于是決定，全團連續奔襲直達敘永縣去消滅敵人。 戰斗計劃的調整，一下子就在一天之內增加了120華里路程，官兵們甩開大步前行，13歲的南啟祥就只有小跑了。剛開始他還勁頭十足，慢慢地就覺得兩腿發軟，呼吸上氣不接下氣。這時，他就以親眼看到父親生前的工作狀態鼓勵自己：爹在行軍時，不僅背著背包，肩上還擔著副炊事挑子，那是多大的負重、什么樣的精神？！他覺得身上又有了力氣，就這樣跑啊跑啊，從凌晨到上午，從下午到晚上，連水壺跑丟了都不知道，直到夜里10點鐘，終于把那150華里的路程拋在了身后。 在敘永縣城頭，南啟祥與全團司號員們吹響了沖鋒號。殺進城后，他握著一顆手榴彈跟著排長鄧廣槐端了敵人一個營部。這一仗，全團殲滅、俘虜敵人2000多人，受到野戰軍劉、鄧首長通令嘉獎。南啟祥被評為全團“行軍模范”。 南啟祥感言四 激揚的軍號又在抗美援朝戰場吹響。 1951年9月，15歲的南啟祥背著軍號“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奔向抗美援朝前線。他隨部隊先在朝鮮東海岸作戰，1953年初又轉移到西海岸執行反敵空降登陸任務。 這時，他被調到志愿軍16軍炮兵328團輪訓隊當班長。 部隊駐扎的石硯洞地區是山區，地形復雜，敵特活動猖獗。夜間，在我軍一些重要陣地旁經常升起一些不明信號彈，接著白天敵機就來轟炸。 2月中旬的一天，副指導員陳會杰交給南啟祥一項重要任務：由他帶一個班的兵力去潛伏，捕捉敵特分子。 南啟祥從全隊挑選了11名戰士，組成一支精干隊伍。每晚出發前，他要求戰士少吃飯、不飲水，每人喝一碗糊辣湯，把鞋里楦上兀拉草，兜里再裝上幾個辣椒。這主要是解決雪地潛伏防凍傷和打瞌睡以及減少大小便的問題。 南啟祥帶領戰士們冒著零下十七八攝氏度的嚴寒出發了，在雪窩里一趴就是一夜。連續一星期，雖然他們遭了不少罪，可連敵特的影子都沒看到。南啟祥召集大家開會說：“軍號吹得響亮，號譜多種多樣。我們打仗既要不怕苦、不怕死，也要有智慧、講戰術。我們不能光靠地圖指定潛伏位置了，要實地去把地形仔細勘察一遍，對敵人可能出現的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 在方圓50公里地域內，南啟祥帶領戰士白天一個山頭一個山頭去偵察地形，研判敵特活動規律，晚上有重點地進行設伏。 3月3日晚，南啟祥把人員編成3個小組進入一座山下的一條三岔路旁，這是他們野外潛伏的第14個黑夜。這天天氣更冷，凍得腦門都疼，大家在陣地上咬緊牙關瞪起警惕的眼睛。4日拂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終于出現了，南啟祥一個手勢，戰士們猛撲上去，把那人按倒在地，從他身上搜出了手槍和信號槍以及標有我軍陣地的地圖等。戰士們將這個狡猾的特務押送到了團保衛股。 這一抓捕行動有力地震懾了敵特的破壞活動，南啟祥榮立三等功。同時，陳副指導員還告訴他一個好消息：組織上已批準了他的入黨申請。 　　在新時代新征程上繼續吹響國防教育的沖鋒號 3月14日上午，南啟祥走進訓練隊指揮所那條長20米、寬2.5米、高2米的坑道，滴水的頂棚閃著一盞馬燈，火光映照著石壁上懸掛的黨旗，把整個坑道染得紅彤彤一片。在入黨介紹人陳會杰帶領下，他莊嚴地舉手宣誓！這一天，正好是南啟祥17歲生日，他激動地凝望著那鐮刀錘頭的標志，感到生命已融入了那片火紅的旗幟…… 儀式剛結束，天空中突然響起敵機的轟鳴聲。在南啟祥心中，“沖鋒號”的旋律又“嘀嘀嗒嗒”奏響，他沖出洞口，迎著熊熊烈焰奔跑起來。他勇猛地奔跑，向著火炮陣地，向著他的戰位…… 焦凡洪，山東省齊河縣人，軍旅作家，文職2級，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有報告文學集《劍膽琴心》、文藝評論集《劍鳴虎嘯》、散文集《劍韻和風》、文藝理論集《劍氣飛揚》等書；曾擔任電視劇《亮劍》總策劃、《陸軍特戰隊》劇本策劃，大型話劇《與你同行》編劇（合作），大型情景雜技《整裝待發》文學撰稿，作品多次在軍內外獲獎。 原載《雷鋒》強軍號雜志2025年第1期（責編：宋元剛）攝影：劉慶祝、劉銀星、周妺、蘇書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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