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樸小鎮(zhèn)

南門書丁

素樸小鎮(zhèn) 太擠了，太擠了。過王守仁先生銅像旁，不到一袋煙的工夫，就到了一座熱鬧的街市，叫素樸。 這地方，歷史久遠(yuǎn)。古來，素樸曾是駐軍守邊和原住民生活的地方。到了明代，奢香夫人開龍場九驛后，從貴陽過來，經(jīng)龍場，過六廣河，到這里即設(shè)朵朵壩為鄉(xiāng)場。明正德年間，王守仁先生就曾經(jīng)到過這里，與管轄水西的土司安家打交道。剛才看到的銅像就是今人塑來紀(jì)念他的。崇禎年間，明軍在六廣河北岸的素樸筑古勝城，以拿捏渡口。清初，朝廷把素樸劃歸黔西州崇善里四甲。 這地名，是民國三十年，官府把“素豐鎮(zhèn)”和“樸厚鄉(xiāng)”倆地捏在一起，稱作了“素樸”。在黔地高原，有些地名倒過來念饒有趣味。倘拿“素樸”念作“樸素”，意義說得過去。又如附近有一地叫“雨朵”的，意為“雨如花朵”，那反過來念作“躲雨”，也不生硬，恰是喀斯特巖腔腔的寫照。再如贛那邊有個“江西”，黔這邊有個“西江”，都是美麗的地方，相得益彰。且若將“浙江”念作“江浙”，一地變作了兩地，何其宏大。 故而，來趕素樸街市，就帶上了樸素的味道。厚德載物啊，曠野里的街市，景象宏開。 臘月里的晴天，離過年也就隔著兩三天光陰。望不到盡頭的一條通街，橫在烏蒙山系之靈博山下，六廣河的上面幾山幾里，遍布村落。只見，行商坐賈摩肩接踵，吆喝連天。先人們過去有言“有錢不買臘月貨”，大抵是說，那些并不寬余的年頭，臨近過年，街上的東西少，價錢還貴。 今日光景，“有錢不買臘月貨”倒是另一番情狀了。滿眼望去，貨太多了，你看那路兩邊的小店里，擺上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端出打的編的刮的砍的，壓斷了街。這路中也太密了，人來人往，腳步難移。 一對老人坐著小板凳，面朝篼里的白菜。老漢左手捏著蠟黃的煙桿，右手大拇指按一下煙斗的星火，一口一口地把旱煙的香味逮出來，濃烈的霧氣漫到了街市上空。有人來低聲問老媽媽菜價，老媽媽慈祥地回了一兩句，那人把一背篼白菜稱走了。 這邊，一漢子敲手中物器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懀竽_直直地?fù)沃兀夷_圍著左腳轉(zhuǎn)，手板車上，早已攤開一堆或敲碎或整塊的麻糖。問要一顆嘗嘗，漢子說隨便嘗，不要錢。撿了一坨稍大的放到嘴里化著，甜到心尖兒上去了。 那邊，婦人的黃粑用包谷葉包了，細(xì)棕索兒捆扎，黃澄澄的，堆得像小山，在案板上冒熱氣。婦人力氣大，單手就提幾袋子上了三輪車，她說，準(zhǔn)備運(yùn)往別處去。婦人切了兩三片請路人嘗嘗，不要錢。婦人說這二三十年來，她都是做黃粑生意，起先從別人手里接過來賣，見做得長久，即在前幾年就作主，把男人從外省喊回來。自家創(chuàng)業(yè)，又蒸又賣，很在行，沒有斷線過。 黃粑又糯又香，糯米和玉米摻和勻凈蒸出來的。想著過年便要走親戚的，便問婦人稱了幾十斤。正要離去，那婦人說，你們喜歡的話，再吃一個。即順手撿一個大的遞了過來。 邊走邊咀嚼，黃粑把肚皮填了半飽。走著，順路從小販口袋里抓了些葵花花生剝了吃，又要了些小桔、糖果，擺攤的人沒問我要過錢。他們高興，因為他們種出來的果實，有人喜歡。 再看那烙得冒煙的臭豆腐，像九宮格，擺在穹型的鍋上，守攤的小姑娘拿竹筷一片一片地拈，翻來翻去，她手藝靈巧。問食客聞到香不香，食客說再多點(diǎn)辣椒，她朝食客端著的豆腐片上多灑了些辣椒面。 這臭豆腐比不得細(xì)碎的，就不好不拿錢地隨便嘗了。 臘月年場，引得十里八鄉(xiāng)的山民和四面八方的小販，咸來聚會，有買有賣，渾然天成。揀三五個糯米粑，打一兩壺酒，削一條胖甘蔗，稱幾十斤水果，這些，是山民們過年的盛情之物啊。 在高原上趕年場，看到勤勞賢惠的婦女，讓人想起了奢香。六百多年前土司家管著很寬的地盤，奢香是土司家妻子，她和水西婦女們純樸素凈的遺風(fēng)，吹到了如今。看到那些心和面善的漢子，讓人想到了五百多年前的王守仁先生，他應(yīng)邀來到素樸，為土司家重建象祠書寫文章，以紀(jì)念和歌頌象之仁德。他又稱山民們?yōu)椤拔醋林薄⑽蠢K之木”，可以教化，這遺風(fēng)吹到了現(xiàn)在。 這六廣河岸上的街市，這烏蒙山脈的煙火，綿延不絕，生生不息。以至于在這市上穿梭，是讓不得人的，若是讓了，還穩(wěn)穩(wěn)地站著，那人家來的來去的去，肩膀挨肩膀，腳抵腳的，各忙各的。費(fèi)了半個時辰，發(fā)現(xiàn)還站在原地——只有朝前走了。 這個場，趕得錢飽貨足，看到哪樣都心癢，巴不得買下來。卻又不能樣樣都買得下來，畢竟心再大，也裝不下這座街市啊。六廣河風(fēng)景如畫 街市上打包谷花 竹器木器很精致 臭豆腐香味撲鼻 葉子煙很管錢 麻糖是一特色美食 一大早就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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